太常竇彭祖則拜道:“陛下,關中諸縣擅權,號平賈者。計六十九人,皆已帶到,臣彭祖向陛下交旨!”
“太常請回!”劉徹站起來點點頭道。
然後,他就看向那跪在大殿中間,有些緊張的過分的擅權們道:“公等來了,很好!”劉徹的聲音非常柔和,就向春風一般吹拂在擅權們的心坎上,融合著他們的緊張與恐懼,尤其是,這些擅權裏,有幾位曾經在三年多前,曾經在劉徹的太子思賢苑裏見過一次劉徹,多少知道,今上不是吃人的老虎。
這樣,他們才稍微平靜了些,但依舊死死的趴在地上,紛紛道:“天恩浩蕩,我等感激涕零……”
“請諸公入座罷!”劉徹笑著吩咐下去:“公等雖布衣,但身負一市平賈之權……上帝貴平,公等多年列市賈肆,調和官民,平物定價,均輸一方,古者所謂士,亦不過如此,可在殿中列座!”
劉徹這番話下去,擅權們不分大小,立刻就全部哭著拜道:“聖恩如海,竟沐我等低賤之人,願萬死以報君恩!”
可能後世的人,不會有這樣的思想。
但在此時——士為知己者死,是行之於天下顛破不變的真理和普世價值觀。
自春秋以來至今,為了一諾或者一飯之恩,舍棄性命報答的,不知凡幾。
作為皇帝,劉徹的地位,淩駕於一切之上。
別說是他現在高度評價和認可了這些擅權,哪怕隻是說一句‘公等的努力,朕知道了’,也足以讓很多人為之感動流淚甚至以死報答了。
而且,地位越低,這種效死報君恩的觀念跟決心就越強,反倒是高層的貴族跟大臣,少有如此。
這大抵就是所謂的距離產生美,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但士大夫們就不這麼看了。
尤其是博士們都快暴走了!
陛下居然稱呼一群商賈賤民為士?
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公理正義跟三觀了?
這絕逼不能忍啊!
隻是……
天子一句‘上帝貴平’堵得他們渾身難受!
‘平’這個字,在漢室有著特殊的地位。
漢室的最高法院兼司法解釋機構叫廷尉,為什麼會叫廷尉,而不是所謂的大理呢?
廷者,平也,治獄貴平,尉者以尉尉人也,在漢代凡掌賊及司察之職者,皆號以尉。尉還有一種解釋,就是罰,以罪罰奸非。
在漢室,尤其是法律界跟思想界,要求公平,呼喚正義的聲音非常強大。
上至皇帝,下至基層的吏員,都深受這種思潮影響。
譬如對待法律,漢初的統治者普遍認可和接受‘天下公共’的思想,什麼叫天下公共?就是法律在製定,並且經過了朝臣一致表決後,就立刻具備了法律效用,在沒有廢除前,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更改它,這就是所謂的‘公謂之不私也’。
所以故廷尉張釋之,才能屢屢用法律,製止了皇帝想憑借自己喜好斷案的想法。
後來,武帝朝的廷尉杜周就很生動的跟人形容了漢室律法的結構問題,他說: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為律,後主所是疏為令,當時為是,何古之法?
在這個故事裏,杜周告訴了世人,老劉家廢除掉的先帝之法,比起新立的法律,要多的多。
現在,劉徹打著‘上帝貴平’的招牌,行駛自己的天子特權,特賜一批對國家做出了貢獻的人以榮譽士大夫的頭銜,誰能唧唧歪歪?
難道,有人認為皇帝有錯?
那廷尉跟禦史大夫,一定會非常樂意跟他探討探討——這個世界,這個宇宙,真理、正義以及物理定律由誰來決定的問題。
更別說,博士官的群體最近擴招了好幾倍。
人多嘴雜,各種思潮此起彼伏,根本沒有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的帶頭大哥。
於是,他們隻能忍著,等著,等著接下來的機會,再發難。
反正,作為自詡的士大夫階級中的絕對精英,認為自己已經擁有了天地間真理的知識分子們,是絕對不願意也不想跟商賈、泥腿子、賤民坐到一個陣營裏,共享一個稱呼的。
哪怕是天子承認了,他們也絕對不會承認對方的地位。
倒是擅權們,一個個擦完眼淚,喜滋滋的滿懷著對天子的崇敬和對未來的美好向往,在殿中的導禮官們的帶領下,坐到了宣室殿中的一個偏僻的不能再偏僻的角落裏,而且,還是兩三人共用一張案幾。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令他們心潮澎湃,甚至不能自已了。
能在宣室殿裏有一張自己的坐位?
這是過去哪怕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啊!
如今,卻是真切的事實。
有人甚至掐了一下自己大腿,以確信自己沒有做夢。(未完待續。)
ps: 哎,總算有點擺脫這可惡的頸椎病的折磨的跡象了。
我他媽寧肯流血也不願意被這樣折磨啊~
總是頭暈,頭暈,寫個一千字要3個小時,你敢信~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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