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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渭河橋上,季心望著滾滾而去的渭水,心裏百感交集。
時隔三年零八個月。
他,曾經的關中遊俠巨頭,名動天下的遊俠巨擘,再次回歸了這片生他養他的熱土。
隻是,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自函穀關北上,他的馬車行駛在關中大地之上。
卻再也沒有發生過去那樣,一夫既行,萬人景從的狀況。
甚至就連過去的老兄弟們,在聽說了他歸來的消息後,也冷淡的很。
甚至有人連他的拜帖也不接,門房直接回複:我家主上奉命外出公幹,還請季公海涵一二……
隻有寥寥數人,在得到了他歸來的消息後,立刻拋下一切,前來迎接。
但季心並不怪那些沒來的老兄弟。
他們都有家有口,而且,如今吃著的是繡衣衛的飯。
他們不敢冒著可能得罪虎賁衛都尉,奉車都尉劇孟的危險,來與他相見。
能留一點香火情,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關中遊俠界,早已一代新人換舊人。
四年前,叱吒風雲的遊俠們,如今,不是去了懷化淘金,就是被收編,轉為繡衣衛,做起了劉氏鷹犬,而剩下的人,也都轉行。
有的投軍了,有的轉行去參加考舉然後出仕為官了,甚至還有的丟下刀劍,回家種田去了。
今日關中的遊俠們,都是些十七八歲,至多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他們就像季心年輕時一般,仗劍出入閭裏,行走鄉亭。
並不為什麼利益或者好處,隻是想要快意恩仇,顯擺威風。
“兄長,這世道真是世態炎涼……”季心身邊,一個前來迎接他的老兄弟憤憤不平的道:“那鴻固原楊大郎明明在家,但他的下人,卻告訴俺,他外出公幹……真是忘恩負義,他難道忘了,當年,他欠無鹽氏十萬錢,走投無路之時,跪在兄長門口,苦苦哀求之事?”
“還有那長安尚冠裏的王二,也是如此……”另外一個漢子也咬著牙齒說道:“這王二當年,不過一庶民而已,兄長愛其勇武,送錢五萬,宅一套,才讓他有今日……”
季心抬起手,擺手道:“人各有誌,不必勉強,況且,他們也有難處……”
“兄長真是高義!”眾人聞言,紛紛感動不已。
對遊俠們來說,老大當然是要慷慨大方,義薄雲天同時還能寬宏大量,既往不咎的。
季心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眼前這些人,是他在關中的最後的鐵杆與死忠了。
是他翻盤的保證。
現在,不比過去。
在以前,季心哪怕是曾經被朝廷通緝,不得不流亡吳國之時。
他在關中的根基也非常深厚。
這種深厚的根基,主要是他的兄長,故漢河東郡守季布的人脈與關係網。
再加上,他與袁盎、竇嬰和直不疑的關係都很好。
袁盎甚至願意將他藏在自己的馬車中,帶他出關。
但現在,這一切都已經蕩然無存。
他的大兄季布留下的人脈與關係網,現在支離破碎。
當今天子即位以來,對漢室的主和派和綏靖派猛烈打擊和壓製。
許多過去的主和派和綏靖派紛紛倒台。
剩下的也紛紛改換門庭,轉而高唱主戰。
主戰派隨著崛起。
這對他而言,是致命的打擊。
因為他的大兄季布就是過去漢家主和派的中堅。
更可怕的是,舞陽侯樊市人在前年逃過一劫後,為了跪舔今上和表明自己的態度,他翻出了惠帝時的舊賬,還拿他到處宣揚。
這個舊賬,就是當年,匈奴冒頓單於寫信侮辱和冒犯呂後,呂後因此勃然大怒,召開軍事會議商討對匈奴作戰計劃的故事。
當時,樊市人的父親樊噲是堅決的主戰派。
樊噲甚至說:臣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
磨刀霍霍,殺氣騰騰。
這氣場甚至鎮住了整個朝堂的主和派,讓陸賈劉敬都不敢非議。
此時,季心的大兄季布站出來說:樊噲可斬也!夫高帝將兵四十餘萬眾,困於平城。今噲奈何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麵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今於瘡痍未療,噲又麵臾,欲動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