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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華燈初上之時,董仲舒乘著馬車,停留在自己的師兄胡毋生的府邸外,望著胡府高大的門庭,猶豫了一會。
早在今上即位之前,董仲舒與自己的師兄在對公羊學的理論上就出現了分歧。
而且這個分歧已經大到了兩人從此形同陌路的地步!
但那個時候,兩人還能保持表麵上的友好。
而現在?
兩人實際上就差撕破臉麵對噴了。
私底下,談論對方的學問,更是毫不客氣。
兩人的弟子門徒見麵,也肯定不會給對方好臉色。
究其原因,還是現在兩人徹底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兩條道路。
一個主張我注春秋,另外一個主張春秋注我,在立義、思想和學術方麵根本就是南轅北轍,背道而馳!
而且,兩人都身為太學教授,各自門下都有著一個學苑,彼此相互爭奪影響力和學生。
這更使得兩人之間的恩怨越來越多。
時至今日,若非必要,董仲舒是不願意來見自己的師兄的。
但……
“未央宮有傳言,天子要在此番石渠閣會議之中,厘定某些糾紛,清理某些‘不合時宜’的理論,至少要將之逐出太學的課本和考舉的考試範圍……”董仲舒在心裏想著這個剛剛得到的了不得的傳言,心裏麵也就顧不得麵子了。
畢竟,當今天子的腦回路異於其父祖,更類似高帝。
而高帝是什麼人?
天底下頭號的仇儒帝王。
自打他起兵那天開始,就瞧不起儒生,更看不上儒家的學問和理論。
在儒生帽子裏撒尿,當眾痛罵儒生,這都是小kiss。
人家做的對儒家傷害最大的事情,莫過於,當年在陳留城外,那一句‘為我謝之,言我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和其後的‘延客人’,至今仍然是天下諸子百家恥笑儒生的口頭禪。
一句‘吾高陽酒、徒’,足可讓任何派係的儒生掩麵而走。
至於當年,叔孫通戴儒冠,高帝不喜,其後改戴楚人冠,高帝大悅,更是無比深刻的反應出了這位漢家的開國之主,對於儒生的態度除了討厭和厭煩之外,沒有其餘感觀了。
這也就難怪當年項王烏江自刎後,魯地儒生要舉兵反抗,還披麻戴孝,聲稱要為項王盡忠了。
實在是,漢天子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會優待儒生的君王。
甚至秦始皇和秦二世,都比他更尊重儒生。
最起碼,秦始皇沒有在儒生帽子裏撒尿……更不曾一腳將儒生踹到泥潭裏去喝泥水……
好在,今上還隻是類似高帝。
對儒生和儒家,隻有提防和警惕,而沒有厭惡和厭煩。
不然的話,董仲舒估計自己能回家種田,都已經是老天保佑了!
而如今,類似石渠閣會議這樣的大事。
自然容不得半點閃失。
公羊學派,即便不能在石渠閣之上,一鳴驚人,天下知名,至少也得守住自己的基本盤和基本要義。
決不能讓穀梁派翻盤,更加不能讓荀子學派騎到腦袋上拉屎屙尿!
這樣的場麵,僅僅隻是想想都惡心死了,更別提萬一變成真的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