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接過卷軸,掃了一眼,便遞給了太子。
“再探。”
“是!”
太子展開卷軸,借著太監手中的剔墨宮燈細細閱讀,每一個字都不敢放過。
越看便是越是驚心,那探子傳來的密報,王丞相已經發書函聯絡部下,距離京城最近的一萬鐵騎上午便已經催發,子夜時分便可攻入城中。
距離京城最近的雍州、京州、兗州,三地兵士也已經蠢蠢欲動,隻待一聲令下便殺了監軍,三騎人馬齊發合圍京城,擁立太子登基。
蕭將軍遠在疆北大營無暇分身,被貶為庶民的三皇子揭竿而起,帶領著舊部直插京城而來。
“可是看清楚了?”皇上大笑,成竹早已在胸,“朕已經密調五萬大軍後在京城附近,隻要你母後的勢力敢踏足,朕就會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朕的皇位,豈是那麼容易就讓人覬覦的?”
遲容軒將卷軸合上,轉身直直的跪在了皇上的麵前,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父皇若是隻為翦除王家勢力,直接…直接誅了九族便可,何苦要這滿城的兵士刀戎相見。”
皇上俯身,大手扼住他修長的脖頸,咬牙狠道:“膽敢害朕。朕就要讓王家及其勢力從這個世界之上完全消失!”
白玉般淨白的臉頰漲紅,遲容軒呼吸艱難,他的目光望著皇上,猶如一隻利箭射入了他的心扉:“那就幹脆連兒臣一起殺了。別忘了,兒臣的身上也流淌著王家的血液。皇上坐上龍椅的那一天,也是王家人用屍首為你鋪的路!”
“你……”高高揚起的手掌,在空中舉了許久都不曾落下。
在太子的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他從不曾看到的決絕,他緩緩的將手掌垂下,轉身從侍衛的劍鞘中拔出一把雪亮的長劍,丟在了他的麵前:“你若是恨朕就殺了朕。要是敢殺了朕,朕真倒是也佩服你。朕死後,江山必定歸你。”
修長的手指顫了幾顫,才將長劍撿起,劍長三尺有餘,刃薄似紙,閃著寒光,他將劍柄握住高高的舉起,長眸中殺氣漸盛。
“劈下來,皇位就是你的!”皇上冷眼注視著他,兩鬢如覆蒼雪,老態畢現,果斷與狠厲卻不減當年。
禦前太監與侍衛們都屏息看著眼前這一幕,誰都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黑夜中劍尖顫顫,恰如這些人的心情。
袖口之下的手,緊緊的攥起又放下,目光緊緊的盯著太子,思度著這利刃會不會當空劈下,血濺三尺。
遲容軒與皇上對視了許久,手緩緩的放下,將長劍遠遠的丟開,獨自搖頭慘笑:“我果然還是下不了手!父皇,你更不該擺了這麼大一場棋局來測人的衷心。”
說完,他獨自一人緩緩走下玉階,在飄搖的風雨中走向殿門。
這結果看與不看,對他而說沒有任何分別。
母後被廢入冷宮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的徹底了。
“皇上…您這是何意啊?”蓮安是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涔涔冷汗,想起方才他仍舊心有餘悸。
皇上拂袖,轉身朝養心殿走去:“不過是測測他的膽識罷了。”
言畢,他駐足,望向蓮安:“以他這種性子,要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給他?日後一旦戰亂頻發,他豈不是要將朕的萬裏江山拱手讓人了。”
皇後王氏一族費勁了心力,卻始終無法將這個柔弱不堪的太子扶上寶座,他情願他方才一劍劈了他,從他手中奪過這江山。
可,他沒有!
殿內燭光搖曳,皇上孤坐在榻上,清冷的燭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斜斜的投在窗上,他默默的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笑。
“皇上?”蓮安跟了皇上許多年,此刻卻看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你看。”他指著那道殘影,“朕已經是風燭晚年了,所有皇子們都動了殺心,唯獨太子沒有,朕拱手讓給他的江山,他卻不取,你說朕是該樂還是該悲?”
皇上一言,問的蓮安啞然。
這話他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正當他發怵之時,悠長的傳報聲從殿外傳來。
“傳。”\t
蓮安聞言,提在胸口的一團氣,緩緩的落了下去。
密報再一次傳來,皇上取來過目,眸光微跳。
隨即,梁統領遞上了一道折子,他打開看了一眼,果然此言不虛。
他原本也擔心景王有問鼎天下之心,不曾想,他竟然值此時上折奏報:京城附近軍營有異動,他已帶五百家奴趕往城門攔截,還請皇上速速設防。
事態已然明朗,是時候動手了。
皇上將折子合上放置在了一旁:“傳我軍令,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