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是要走的,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何出現在這裏,又為何陪他來到影梅庵。
杜寒嫣已決定要走,是因為她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現在,她知道,雲嵐山莊內的雲碧宵必定已像個瘋子一樣在尋找她,必定恨不得馬上抓住她,必定像個孩子一樣哭泣。
現在她已在心中十分肯定,雲碧宵和段允劍,這兩個男人都是孩子,也都是瘋子。
“你不能見他,永遠不可以!”
這是他的命令。一個瘋子的命令。
杜寒嫣心中一凜,止不住紅了雙眼,卻將自己的腦袋埋在段允劍的胸膛中。他的胸膛廣闊無比,像無邊的草原。
“你一定要回去?”
“是。”
“為什麼?”
“因為那裏有我的一個家。”
“你還有另一個家?”
“有……你在身邊的時候,就是家。”
段允劍想笑,卻無法笑出來。他看著杜寒嫣整理了衣服站起來,又發現她望著茅草屋的窗外發呆。
他突然憤憤地盯著她道:“倘若我不讓你走呢?”
杜寒嫣道:“誰也攔不了我……”
“為什麼!”現在他已無法再平靜,站起來,將她的手臂抓住。他發現自己太用力了,立刻又將手鬆開,像個無助的孩子。
杜寒嫣不敢看他。
段允劍在心中苦笑。他已想過許多次,她屬於雲嵐山莊,而昔日在“別月樓”時他所聽到的少莊主夫人,也絕非謊言。倘若她不是少莊主夫人,在雲嵐山莊,她必定還有另一個男人。
一個女人的家,又豈能沒有男人?
所以他現在又覺得無比痛苦。
他已在心中下了決定,一個很大的決定。
段允劍道:“我希望你隻有一個家。”
杜寒嫣冷道:“有些事情不是人所能決定的。”
段允劍卻不相信。他是一個殺手,一個殺手,隻會相信自己手中的劍。
他率先走出屋外。
杜寒嫣道:“你想做什麼?”
段允劍道:“毀掉你那個家,你便隻有這一個家。”
杜寒嫣覺得他簡直是個傻子。不僅是個瘋子。但他已走了出去,倘若他往前走,就絕無人可以讓他回頭。
……
晨風習習,天空卻下起細雨。
趙無過頭戴鬥笠,坐在湖邊釣魚。
當他聽到段允劍向他走來的聲音時,頭也不抬。他注視著湖麵被雨滴打落時生起的波紋,又看到一隻蝗蟲停在湖麵上的落葉之上,不由得笑了起來。
段允劍站在他身邊,道:“你本不該笑。”
趙無過道:“無憂心之事,為師自然要笑。”
段允劍道:“你真無憂心之事?”
趙無過道:“然也。”
段允劍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們雖然是師徒,卻很少說話,縱使說話,也很少說不該說的話。一個人若時常想著仇恨,又哪有時間閑聊。
趙無過又專注地釣魚。他已在這湖邊釣了許久,他甚至不知道這湖裏究竟有沒有魚。
段允劍也發現了那隻蝗蟲。便道:“它就要死了。你卻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