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居住的老人都聽說過一句話:寧在江中死,莫在江上生。
江中陰氣重,死去的人太多,相傳在江上出生的人,是不祥之人,出生之後必須立馬扔進江中,不能夠帶下船,而我就是在江上出生的,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我的命是借來的。
一九九一年,我媽預產期提前,當時村子裏唯一一個接生婆去了親戚家,無奈之下我爸隻好帶著我媽去江對麵的衛生所接生。
那時候嘉梁江的橋還沒有建成,要想過去隻能靠船夫擺渡,我爸好不容易在村裏找到了一個船夫,這船夫名叫陳舜天,五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一個,從來酒不離手,脾氣怪得很,所以沒有女人願意跟他。
我爸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喝酒,聽我爸說明來意後,他直搖頭,說這孩子快生了,如果在過江途中生出來的話肯定是會出大事的。
我爸一聽就急了,這可是兩條人命,一番哀求之下,陳舜天無奈答應了,隻是說如果出了問題,他一概不管,還有在過江途中如果看到什麼,也不要多過問。
當時已經是夜裏一點多鍾了,毛月亮掛在天上,一層薄霧籠罩大地,視線並不是很清楚,四周一片寂靜,除了江水拍打岸邊的聲音便再無他物。
陳舜天點起船頭一盞老式的煤油燈,招呼爸媽上了船,然後便一個人在船後方搖起了木槳,他一邊搖著一邊從腰間拿出一個盛酒的葫蘆,不住的往嘴裏倒,卻又不喝,而是噴向了江水中,好像口中還念念有詞。
我爸雖然心有疑惑,但是也顧不得問了,此時我媽已經疼痛難忍,額頭上豆大的汗滴不住的下落,整個人也在不停的抽搐著,口中發出陣陣的哼唧聲。
木船快速的在江中劃動著,眼看快到江心了,這時我媽的喊聲卻是越來越大,她死命的拉住我爸的衣服,身子也弓成了蝦狀。
“學義,我肚子好疼……我感覺快要……快要生出來了。”我媽用力攥著我爸的右手,這幾個字似乎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
我爸還沒來得及說話,陳舜天突然臉色一變,將葫蘆掛在腰間,急切說道:“趕緊給我摁住她,別她娘的把孩子生在這江上,要是生在江上不定出什麼幺蛾子。”
說完陳舜天看著遠處的江麵,雖然江麵一片平靜,但是他卻是眉頭緊皺,似乎在提防著什麼。
我爸聽完趕緊摁住我媽,一邊摁著他一邊向四周看去,這江上之前還是薄霧,但是船到江心之後似乎霧慢慢開始聚集了起來,能見度十分低,煤油燈也照不清楚前麵的情況,一時之間他也有些慌了。
“陳叔,這江麵怎麼突然……”
我爸還未說完,陳舜天突然噓了一下,示意不要說話,他從懷裏拿出了一張黃紙,然後蹲下將紙放入江水中,紙透不沉,竟然浮在了水麵上,這時黃紙之上的霧氣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嗬,這根本不是霧氣,而是陰氣,這條江裏死過的人太多了,小孩最容易招陰,更何況你這快要出生的孩子,他們都在下麵盯著呢。”陳舜天冷哼一聲,手中也加緊了搖槳的速度。
眼看船就要駛出江心,這時我媽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傳來,緊接著便是嬰兒的啼哭聲。
聲音剛起,本來慢慢散去的霧氣竟然瞬間聚集了起來,我爸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而是抱著渾身是血的我不停笑著。
陳舜天卻是一時紅了眼睛,趕緊走到船中央大聲說道:“我說了這孩子不能生在江上!趕緊扔下去,快點!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什……什麼?你讓我把孩子扔了,不可……”
還未等我爸說完,他突然倒在了船上,好像被什麼東西拉了腳踝一下,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我媽,可是我媽根本就不在他後方位置,他轉頭一看,瞬間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魂差點嚇沒了。
一隻蒼白的手此時正抓著我爸的腳踝處,那手沒有一點血色,就像是被水常年浸泡過一樣,有些腫脹,手上的指甲也全部脫落了。
我爸當時就嚇懵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陳舜天急忙大喊一聲:“過來!”
這時我爸才緩過神來,趕緊起身擺脫了那隻手,跑向了陳舜天的位置,而此時那隻手的主人也慢慢從水下向上爬著,整個人臉開始漏出了水麵,那根本就稱不上人臉了,因為已經被水泡得浮腫,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屍體。
我爸媽哪裏見過這陣勢,整個人都癱在了船板了,手腳開始不停的抽搐著。
眼看著那具屍體就要爬過來了,陳舜天快步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便貼在了那具屍體的額頭上,屍體不再動彈,隻是口中不停嗚嗚喊叫著,聽上去格外陰森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