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大將軍其實隻是個副帥。當初胤王爺聽從景朔的建議,力排眾議要在各大邊疆駐軍中派兩名朝中的文官去當副帥。表麵上是增加了邊疆大臣向朝廷傳達意見的通道,加強了邊疆大臣在朝中的話語權。
但是,傻子都能想得明白,這兩名朝中的文官到底會站在哪一邊?他們不可能長久居於邊疆,遲早會回到朝廷。那麼,這就意味著,他們必然是代表和執行朝廷的利益,監督監視邊疆大臣,並將情報傳回朝廷。
傻子都明白,那些駐疆大臣自然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機關,紛紛上書反對派副帥一事。據坊間小道消息,此事幾乎一度鬧到要廢儲君——駐疆大臣們個個手握重兵,戎狄和朝廷都要忌憚他們七分。他們明裏暗裏表態如果未來皇上要如此對待他們,那麼這臣子不當也罷。
胤王爺表麵上沒有動作,私底下則暫時作出妥協,同時悄悄派人去邊疆培植勢力。一年之後,胤王爺再次提出設立副帥,但可以從邊疆守軍中提拔,而非從朝廷中派出。
如此一來,邊疆大臣的戒心去了一大半,加上憑空多出來兩個副帥之位,實為嘉賞自己人的大好機會,於是反對設立副帥的聲音不再強悍。而新提拔的副帥之中,十有八九都是胤王府提前疏通好的人選,可見景朔看人做事的快準狠。就這樣,胤王府借著這個機會,把自己人變成駐疆大臣的左臂右膀。
這名副帥,偏偏是另外的十分之一。他是其中一個駐疆大臣的表弟,處事沉穩,有大局意識,為人雖然並非一身正氣,但也不是貪心妄為之輩,因此,以景朔為代表的胤王府,並沒有反對他出任副帥。
我在房頂盯著他。他房裏燈火通明,他坐在桌邊徹夜未眠,手上把玩著什麼東西。但我看不清是什麼。天上下起紛紛揚揚的鵝毛雪,我裹了裹身上的厚衣服,李循這具身體舊傷實在太多了,幾次受傷生病,都從來就沒有好好保養過,已經有些扛不住稍微惡劣些的天氣了。加上,穿太多的話,行動不便,跟蹤一個久經沙場的副帥,容易露餡失敗。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是無法偽裝的,那就應該是咳嗽和打噴嚏吧。
寒氣入侵,一陣打噴嚏的強烈噴感襲向我的鼻腔。我拚盡全力要控製自己,但還是失敗了。那股麻麻癢癢的刺激,到了極限之後,一個極度壓抑但聲音比較明顯的噴嚏脫口而噴。
就在我噴嚏打出去的同時,我立刻躍下房頂,落在街道上,迅速離開驛館。
雖然已經遲了。
一隻飛鏢從他房中勢如破竹而來,我雖然躲開了致命的部位,但還是被飛鏢刺入右臂。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半條右臂都麻了。這個飛鏢很特別,不過,我很幸運地被類似的飛鏢“光顧”過四回了。我盯著那枚飛鏢,苦笑,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這枚飛鏢的外型,和景朔複原出來的萬舟渡專用鏢幾乎一模一樣。
當時,景朔寄來一封密函,函中附了飛鏢的外觀,詳述了朝廷中和江湖上寥寥幾個使用的人。這種暗器精準度奇高,但是打造非常耗功夫,而且製作暗器的原材料非常特殊,閑雜人等想擁有一點原材料都難,更別提這麼奢侈地把它作為隨身攜帶、派發慷慨的暗器。
我把肉裏的暗器剔出來,放在青銅盆中洗幹淨血跡,拿出來擦幹後用小刀一點點地刮。刮下來的原材料粉末,落在我提前鋪好的紙上。刮出一小撮之後,我便把暗器放好,把細粉包好,計劃明天一早就去找我的戎狄兄弟們好好打聽一下。
由於當時我隻問暗器的使用者,並沒有問暗器的製造者和原材料產地,景朔自然不會這麼殷勤,不會把他查到的一切全部都告訴我。如今,我假意離開京城,不可能再直接去找景朔和胤王府要情報。
天還沒亮,我住的客棧前已經人聲鼎沸。我悄悄探頭出窗外看,隻見樓下全是官兵。我心道不好,匆匆改頭換麵,混進看熱鬧的人群中,蜂擁出了客棧。在走出客棧門口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隊官兵正奔向我下榻房間的方向。
看來,我暴露了。這隊人馬應該就是那個副帥的勢力後台派來的,邊疆副帥沒有權力調動京城的守軍,必然是某個位高權重之人下了命令。既然衝著我來,那應該就是副帥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