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雄用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額頭:“這樣不行,我得送你去醫院。”
守田菊子笑道:“怎麼,你不怕我出賣你和你的組織?”
“我的組織都撤離了,你最多隻能出賣我,但如果見死不救我於心不忍。走,我們現在就到陸軍醫院去!”
說著,上官雄伸手過去抱住她的肩膀,守田菊子順勢緊緊抱住他的脖子,臉貼著臉對他說:“不用了,沒用的,就這麼抱著我,我喜歡被人這樣純粹地、不帶任何目的和私心雜念地抱著。知道嗎?我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抱過,唯有你的擁抱,才讓我感到人世間還有真愛和善良的存在,真希望永遠被你這麼抱著。”
上官雄感覺到她額頭和麵頰的滾燙,以及四肢冰涼和身體的微微顫抖。他很清楚,守田菊子已經沒有救了,之所以堅持想送她到醫院去,完全是出於人道主義。而守田菊子也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如果此時進醫院見到土肥原的話,她沒有把握不出賣上官雄。所以,不管上官雄如何堅持,她都決定徹底放棄了。
對於守田菊子,上官雄的內心世界十分複雜,毋庸置疑的是,她在中國東北的所作所為,稱之為慘無人道的軍國主義幫凶和嗜血成性的女魔頭一點也不為過,她的雙手沾滿了中國人民的屢屢血債,從這一點來看,上官雄就是親手殺死她一百次,把她千刀萬剮一點也不為過。但她在對待上官雄的問題上,顯然是被情所困,雖然是因為對上官雄產生了濃烈的情感,而渴望盡力給予他個人以保護,但卻間接地保護了中國的地下組織,幫助了中國人民的抵抗運動。
上官雄覺得不管怎麼樣,在她生命最後的時刻,自己還是應該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菊子,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或者還有什麼要求,隻要我能夠辦到,我一定……”
守田菊子似乎聽到了他的這番話,帶著一絲欣慰的微笑,緩緩地離開了這個人世。
上官雄慢慢地放下她,沒有悲傷,隻有憐憫。一個軍國主義的幫凶,一個日本侵略者的走卒和急先鋒,一個罪惡屢屢的女魔頭,最後卻在信念的迷失和為情所困之中,結束了自己罪惡的一生。她的死,無疑從另一個側麵證明日本侵略者的罪惡行徑是反人類的,最終走向自取滅亡的道路也是不可避免的。
曆史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從守田菊子的身上和她的死,上官雄看到距離日本帝國主義滅亡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上官雄走到外麵,招呼老中醫進來:“先生,她依舊死了,我們找個地方把她葬了吧。”
老中醫說道:“這件事交給我吧,你離開城裏太久會不會有什麼危險,還是趕快回去吧。哦,對了,她還給你留下了一封信,在她的枕頭下麵。”
上官雄走到枕頭旁找到了那封信,立即放在了口袋裏:“這樣吧,我們還是一起把她葬了。”
老中醫見他執意要親自下葬她,也隻好同意了:“也好,我們就把她葬到前麵那個亂墳崗,我去找幾個人幫忙。”
“不用了,你去找把鐵鍬就可以,人多不安全。”
“沒事,這裏的人都是地地道道逃難的窮人,平時我都是免費替他們開方看病,他們都會幫我的。”
“我不是說他們人多嘴雜,而是埋葬她可能會有危險,我不想讓老百姓為此受牽連。”
老中醫覺得也是:“那好,我去找把鐵鍬和洋鎬,你就先把她背到亂墳崗去。”
上官雄背著守田菊子和老中醫先後離開那間棚戶後,藏在樹上的那個女人跳了下來,溜進了守田菊子剛才躺在的那個房間。看到上官雄背著一個人出去,她想看看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忽然,她感到自己腳下踩到了什麼黏糊糊的東西,蹲下後,她抽出一把匕首,然後借著月光的折射照在地上,發現自己剛才踩到的是一灘已經發黑了的血。
她立即明白了,上官雄背出去的人已經中毒死亡了。她立即退到一邊,找來一塊破布,把自己留下的腳印和痕跡做了簡單的處理,然後繞到棚戶的後麵,躲在一棵大樹旁邊,靜靜地等著上官雄和老中醫回來。因為在剛才的大樹上她已經看清,上官雄他們去的發向是亂墳崗,四處無遮無擋的,如果自己貿然跟去,是很容易被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