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說來也趕巧,裴玉凰回來不過兩月餘,就遇上了裴國三年一次的秋獵。
秋獵是裴國自創國以來就流傳下來的傳統,目的有二:一是為了讓後世子孫不忘先主創國的艱辛,二則是為了選撥一些表現卓著的子弟。因此,秋獵也成了繼科舉之後門閥子弟步入仕途的重要途徑。
遠方的叢林夾草,錯雜橫斜,莽莽鬱鬱無不透露著大地的蒼勁,生命的強韌。這景讓裴玉凰仿佛回到了北關,大地的一土一寸都吐露著不屈的靈魂,大地的脈動似洪水一般,奔流不息。他立刻生出一種豪氣,一種誰與爭雄的天地浩然之氣。北關,那是成就他裴玉凰的地方。而天下,是他裴玉凰將成就的地方。
“裴侍,你看這蒼茫穹州,燎原天地,都是我們裴國的土地,我們何其有幸能將這片廣闊的沃土踏在腳下。”這話,裴玉凰說得豪氣,令裴侍的心中也生出一種舍我其誰的淩雲壯誌。好男兒當有安土保國之誌,為此死而不惜。
“是。”即便心中激越澎湃,感慨萬分,而此時惟一個是字才能應景,縱然言語千萬,到嘴邊已是忘言。
“我會將他拿回來。”拿回來給你,那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行了一天之後終於停了下來,下人們開始忙碌地安營紮寨。
作為主子的裴玉凰自然是有著無限的空閑,這不,趁著空閑,偷溜到了鳳涅笙的帳中,不過可惜,相思的人兒並不在。
他閑著無聊,開始打量起鳳涅笙的帳內設置。一榻,一桌可謂簡約質樸到了極點,更甚之,連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好在裴玉凰自己也不是一個讓人伺候的主,在北關的時候多的事情讓自己動手,所以對於下人的事情不太執著,也就生生錯過了發現鳳涅笙真正身份的契機。
在充滿心愛之人的氣息的帳中,裴玉凰隻覺得全身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舒暢。從來沒有想過,僅僅是這樣簡單的一件事也能讓他如此滿足,當初母妃被困宮中卻毫無怨言,也是因為這個嗎?愛情!真真是毒藥,他卻甘之如飴。這樣想著,臉上蕩出一抹幸福的傻笑。好在裴侍不在身邊,不然定被狠狠嘲笑。
鳳涅笙回帳的時候,天色已經降下來,紅日西落,霞光正在天邊做著最後的掙紮。而人的戰鬥卻沒有結束,一想到一會兒的晚宴,鳳涅笙就有頭痛的感覺。罷了,也不過三年一回的事,以後是決計不會再有了,所謂裴國的秋獵。
他一掀帳簾,陌生的氣息令他馬上意識到帳中有人,神經收緊,全身戒備。然而那人仿佛不知道他回來了一般,靜坐不動。
鳳涅笙正思考著來人會是哪路人馬,那人卻忽然一動,風一般襲向鳳涅笙,那人動作太快,鳳涅笙來不及反應,本以為會命喪於此,不料手被一雙大而溫暖的手握住。有熱氣撲到手上,是那人在幫他取暖。夕陽的餘光打下來,那人剛毅的輪廓被度上一層溫軟的光暈。溫暖得讓人流連。
而此時的裴玉凰卻是皺緊了眉,一副我很不爽的樣子。
“天也不是很冷,身子怎麼這麼涼。”
對於裴玉凰這麼露骨的關心,鳳涅笙有些微微地不自在。他低眉,聲音很輕,答道:“傾鳳自幼體寒,無礙的。倒是你,一路打馬勞累,也不知休息。”
鳳涅笙難得的關懷的話語令裴玉凰心情大好。他輕笑,半抱著將人帶入了帳中。
鳳涅笙不知所措地低呼,伸手想推開那人,卻又實實狠不下心來。半推半就地依了裴玉凰。
待將人安置著坐好,裴玉凰立即躺下,將頭擱在了鳳涅笙的腿上,在鳳涅笙反對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就一會兒,讓我躺躺。”
第一次麵對這樣的窘境,鳳涅笙除了無措還有羞澀。手腳不知該放在什麼地方。
裴玉凰也不幫忙,頗有看笑話的意味。
鳳涅笙心裏惱怒,伸手就要將裴玉凰推下去,然而卻被裴玉凰手疾眼快地抓住了手。
裴玉凰拉著鳳涅笙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
“這是我的心跳。鳳兒,我很高興,我活著,並與你相遇。”
眼眸亮晶晶的,就像某種小動物。鳳涅笙的心再一次柔軟,答道:“傾鳳亦然。”
果然,那眼裏爆發出隻有小動物才有的欣喜,單純的,熱烈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