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幾個月前不就知道會這樣了嗎?總有一天會有人接替隊長職位的,就算那個叫安東尼的年輕刺客不出現,土狼早晚也會頂替你的。”維克多平靜地道。
“那不一樣,不一樣……衝鋒隊長誰都可以當,但海妖本來就是稱呼我的,是我的東西,我一個人的!”尼克眼圈通紅,拳頭攥得死緊,維克多完全相信,如果不是癱臥在床,她肯定會找安東尼·托利亞拚個高低死活。
一定程度上,維克多非常理解尼克的感受。試想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用個人天賦和努力從最底層爬上去,獲得人們的敬畏和尊重。比起虛無縹緲的西班牙公主身份,‘海妖’的名號才是世界對尼克整個人生的肯定,她寧肯海妖死在海底,也絕不肯拱手讓出這份來之不易的榮譽。
維克多歎了口氣道:“我覺得,海妖不能算是你一個人的東西。這外號是和船隊綁定的,沒有紅獅子,沒有你那群衝鋒隊的弟兄,也不會有海妖。”
尼克一聲不吭。
“知道嗎?你剛上船時大家不知道怎麼稱呼,是船長從好多個外號裏麵敲定了一個最響亮最合適的。你是很強很牛,但為什麼海妖的故事那麼快就傳遍地中海?因為每打一次仗,船長都秘密派人混進酒館市井,在各個港口為你宣傳,甚至把很多別人的功勞也算在你頭上。漸漸的海妖變成傳奇,而那些死掉的人,隻能留在我的醫務室裏等著裝袋喂魚蝦。”
尼克默默聽著,沒有反駁。
維克多頓了頓:“之所以你退出這麼久船長也不肯承認海妖已死,不許外人打探你的傷勢,因為他不想苦心經營的金字招牌就這麼毀掉。現在國內外局勢都很緊張,歐洲神聖同盟的兵力已經開始集結,奧斯曼內部近衛軍和舊貴族鬥來鬥去,不停給船長施加壓力讓他選擇立場。這個時刻隻要海妖在船上,哪怕是個冒牌貨,也能讓他多一張籌碼。尼克,船長肩上的擔子很重,你不想看到他為難吧?”
過了很久,尼克小聲嘟囔:
“聽說那個冒牌貨是西班牙人花錢雇的刺客,船長就不怕他背後搞鬼。”
“嗨,你不也是船長從敵方收攏來的?他想要的人,沒一個能拒絕邀請。”
“哼……安東尼·托利亞,那個冒牌貨懂得怎麼用鐮刀嗎?不會用鐮刀的海妖,笑話……”
“他當然不會用了,船長根本沒讓他碰你的鐮刀。”維克多聽到這口氣,就知道她的怨氣已漸消,微笑道:“為了安慰你的心情,我這裏還有幾個關於安東尼的相當有趣的消息。”
“什麼消息?”尼克從枕頭裏麵露出半張臉。
“這小子不是因為沒進行割禮被船長認出來的嘛,所以第一夜我去給他處理傷口,就順手讓人把他捆上做了個包皮手術。安東尼以為自己被閹割了,當場淚流滿麵,還硬撐著不肯哭出聲,憋得滿臉通紅。嘻嘻嘻,我一瞧就知道,他那根小蘿卜根本沒用過呢。”
尼克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這小子毛都沒長全,真爺們才不會哭哭啼啼,我手腳都斷了也沒哭呢。還有什麼?”
“還有啊,他其實是你的崇拜者。”
“什麼崇拜者?”
“你不是在搏擊場幹過麼,安東尼是意大利地下結社培養的刺客,因為年齡相似,結社送他去旁觀學習。你不知道吧,當年他看過你每一場決鬥,崇拜你崇拜的要死。”
尼克疑惑地問:“不會吧?他看起來恨不得生吃了我呢。而且那混蛋居然當場揭我短,害我差點被船長捏死。”
“誰讓你亂搞男女關係,又不告而別,愛之深恨之切,怨不得他一直記著你。”
維克多憑借當年戰遍佛羅倫薩無敵的哄人本事,東拉西扯,左右開導,終於引得尼克破涕為笑。聊了一會兒,他趁其不備把手伸進毯子裏,結果不出所料,從裏麵摸出一手點心渣和瓜子殼。
尼克訕訕地扭過頭去,船醫嘻嘻笑著擦手:“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你絕食,比捅破天還難!”
過了一會兒,尼克又有點發愁地問:“這兩個月我吃進去的都長在腰上了,胸前一點沒變,瓦比娜說男孩子得寵都隻是一時,可那混蛋長得不錯,現在又上船幹活,船長會不會對他……那我隻剩下會生孩子一個優勢了。”
維克多臉上顯出誇張的受驚表情,好像聽見什麼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接著他閉上嘴,以極端嚴肅的口吻說:
“這種憂慮你最好不要在船長麵前提。真誠的說,他是我見過最堅定的異性戀者。”
“怎麼證明?”
“瞧,當年我也是這樣問的。”維克多微笑著說:“當年我離開佛羅倫薩,其實是受了些傷害。”
“你被女人傷了心?!”尼克驚訝地道:“好厲害的姑娘,我以為手術刀也戳不破你的麵具。”
“咳咳,其實……其實是因為男人……”維克多遲疑了一會兒,向尼克透露了些個人隱私。
“所以我再也不打算跟有同性愛好的人一起共事了。船長邀請我上船,我就提出了這個問題:‘船上一年到頭見不到女人,我這麼優秀的內在外在,怎麼能肯定你不會口不擇食?’”
“你真自戀……他、他怎麼說的?”
“他就像你現在這副表情,張開嘴瞪著我,過了一會兒他說:‘有些人的口味是固定的,比如我喜歡木瓜,如果船上很久都沒有新鮮水果補給,來個幹癟小橙子也可以替換。但就算三年看不到水果,我也絕對不會興起啃鞋墊的想法’。船長指著我說:‘你就屬於鞋墊的品種。’”
“他這麼說?!”尼克驚訝的問:“船長叫你鞋墊?”
維克多哈哈大笑:“是啊,然後他又補了一句:‘就算你長得不錯,那就是有刺繡的鞋墊,本質沒什麼變化。’”
“你沒有暴跳如雷嗎?”尼克奇怪地問:“你是我見過嘴巴最惡毒刻薄的人了,居然沒有當場翻臉?”
船醫抄起一個靠枕砸在尼克腦袋上。
“沒有,聽完這段話,我立刻就在那張合同上簽了字。”
維克多看著尼克說:“雖然我對這份工作有諸多不滿和抱怨,但一直幹到現在,船長當年的話沒一絲水分。他確實不喜歡鞋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