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伊利亞斯(1 / 3)

邁著沉重的步伐,海雷丁回到臥室。推開門,尼克橫在軟榻上,從床單和枕頭狼藉的程度來看,她已經翻來覆去滾了幾十圈兒了。瓦比娜忠實地執行著他的命令:站在軟榻邊,防止尼克爬出去偷聽。

海雷丁抬抬手,女仆躬身退了出去。尼克撐起上身,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他,臉上寫滿各種疑惑和擔憂。海雷丁抓著她的腋下把她拖過來,狠狠箍在懷裏。而尼克也張開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把小腦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這具身體一如既往的溫軟,小胸脯不安地起伏著,蓬鬆發絲在他的呼吸下散發出幹淨清爽的氣味。海雷丁把手指插進尼克的頭發裏,順著生長的方向撫摸這些纖長的發絲,他想如果就這麼聽了維克多的建議,那麼像這樣抱著她的機會,可能就再沒有幾次了。

“船長,我想,我是說二選一……”

“我現在不想聽到‘選擇’這個詞。”在竭力控製情緒後,海雷丁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幹澀冷漠,似乎還在發火。尼克立刻噤聲,但她自以為找到了海雷丁生氣的根本原因,所以過不多久,又忍不住出聲央求:

“船長,我不是不願意要你的孩子,隻是想先恢複了,那時候、那時候就算請長假我也一定完成這個任務。”她一臉嚴肅的拍胸保證:“保質保量,你說要幾個我就生幾個!”

海雷丁愣了一會兒,想起‘規律的月事、增重十五磅’不僅是手術的必要條件,也是懷孕的前提,才明白她完全誤會了。

他輕聲一笑:“你不提我還真把這事忘了。別瞎操心,剛剛我跟船醫討論的是手術危險性,不是別的。再說生孩子又不是孵小雞,就算要生也得從長計議。你本身就是個小孩兒,再加上一窩嗷嗷待哺的小崽,怎麼照顧得過來。”

“瓦比娜說她的奶足夠,我隻管生就行。”尼克不小心踩到自己的缺陷,又忍不住拉出別的參照物找自尊:“這樣我又能打又會生孩子,可比安東尼那家夥功能多的多吧?”

海雷丁啞然失笑:“你怎麼凡事都要踩他一腳……好好,多多,能雇到你這樣多功能全方位的手下,真是合算極了。”

尼克受到表揚,得意洋洋翹尾巴。她本就擔心海雷丁因為二選一的事心情不好,現在發現形勢並沒想的那麼嚴峻,馬上放鬆下來,順勢躺在海雷丁腿上,唧唧咕咕講她美好的複原前景。

“我要從船頭跑到船尾,從桅杆下麵一直爬到頂,再一口氣滑下來……我要打牌,而且還要賭大的,天知道我都多久沒摸過牌了……去酒館喝酸梅汁和淡啤酒,一邊吹牛一邊看姑娘們跳舞,不知道伊斯坦布爾的酒館有沒有酸梅汁?船長你確定?那太棒了……還要拿回我的單人間,把所有故事書和玩具都搬進去……”

胡扯了半天,海雷丁除了心不在焉的應了幾聲,什麼也沒說。尼克揚起腦袋,發現他始終盯著自己,臉上有種從未見過的奇怪表情,又溫柔又哀傷,好像他懷裏躺的是一個即將夭折的嬰兒。

“船長?”尼克擔心地喚了一聲:“你會讓我做手術的,對嗎?”

她耐心等著,等著,一直等到屋裏的影子角度都變化了。海雷丁喉嚨滾了一下,說出一句讓她提心吊膽的模糊話語。

“我需要時間考慮。”

金角灣再次沉浸在纏綿不斷的冬雨之中。海上與陸地的水汽共同編織成一張紗網,將白色宮殿整個籠罩。忐忑、疑惑、失落,尼克的心情也同陰冷滯澀的天氣一樣,翻滾著望不到頭的厚厚雲層。

維克多又來了一次,將可能遇到的意外告訴她:麻醉失敗,術後發炎,敗血症……船醫以前總是用聽不懂的醫學詞彙恐嚇她,尼克這次也沒有多想,一口應承下來。可維克多說完就離去了,然後如人間蒸發般再見不到影子。海雷丁絕口不提手術,隻每天坐在廊下,沉默地望著淅淅瀝瀝的雨簾抽水煙。恢複的希望,竟如同肥皂泡上的美麗幻影一般轉瞬消失,再也沒人提起過。

尼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哀求對海雷丁這樣性格堅毅的男人是沒有用的,除非自己改了主意,他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