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既已有了起色,我就不能每天繼續在小公館裏混吃等死。靳湛言對我的戒心也慢慢鬆懈下來,現在已經允許我每日隨意進出。
許久沒有接觸那些文字材料,我腦袋都有些鈍掉了。略略看了看最新的財報,收拾好包,就打算去何氏上班。一打開門,就看見門外站著的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這男人個子不高,卻自有氣度,帶著副黑框眼鏡。
我想並不認識他:“請問,您找誰?”
“林……林溫白小姐是嗎?”
我點頭。
“我找你。”
“請進來吧。”
對方落座,緩緩從口袋裏拿出名片,遞給我。我瞧著上麵的字:陳柏印,柏印文化。我再抬起頭,突然覺得這人眉眼像一個人。放下名片,我才記起來,“您是……陳叔叔!”
陳詩韻的父親!
“嗯。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都這麼大了,變了,變了!”陳叔叔歎了一口氣,“還記得小時候,你和詩韻一起上學下學,在我家吃飯。你母親大半夜被趕出家門,你無處可去,你拉著你母親來我家借宿的時候。時間過得真快啊,你出落得這麼亭亭玉立,我和你阿姨都老了!”
憶起往日時光,我也有些唏噓。自小我就是林家見不得光的那一個!
母親在林家當了許多年保姆,突然有一天被喝醉酒的父親強迫著發生了關係,自此就有了我。林家夫人一向凶悍,決不允許一女共侍二夫,母親沒多久就被趕了出來。
卻是因著我的存在,而不得不繼續在林家做事。
林夫人見著母親軟弱,對我和母親非打即罵。小時候,我被打手心、被罰跪、不讓睡覺都是家常便飯。父親在外耀武揚威,在家裏卻是軟弱無能。林夫人虐待我們,他從來當睜眼瞎。想來諷刺,林家唯一一個肯真心待我的,卻是我此生最對不起的人——
姐姐,林溫紫。
哦,還有一個,靳湛言。
他大概自小看我可憐,和姐姐一起,很是照佛我。給姐姐的東西,從來都會給我留一份。我因要做家務,總是吃不上早飯。他就日日給我帶飯。因著煩事太多的緣故,我的課業總是上不全,成績難免不理想,他總是將筆記謄得整整齊齊,給我講解得很是透徹。
想來,也是我太過好強。總覺得靳湛言對我很好,我不能辜負他,故而死命地學習。可能還有一些不能言說的原因:我一直將姐姐當做人生的目標。
她學習好,我就晚上不睡覺地看書。她畫畫好,我就課上旁聽,一直將那些技法全都熟稔於心!他和靳湛言的關係好,我也夢想著,總有一天,能夠得到靳湛言的愛!
現在想來,終究,還是我太缺愛,太沒有安全感。才會將超過她視為我人生的全部意義!
初三的時候,姐姐得了肺結核,課業一落千丈。偏偏是人生的第一個轉折考試,如果中考失利,她就沒辦法上省實驗高中。母親為了討好林夫人,就提議讓我去給姐姐替考。
就是因為替考,我被處分,再也沒辦法上高中。
而姐姐,即使被查出來,卻依舊因著靳家的勢力,被塞進了省實驗尖子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