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雷陽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張眼底蓄滿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的臉。
想要發聲,嗓子卻幹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要給她一個笑容,唇角幹裂扯開讓唇裏嚐到了血腥味。
她嗓子一哽,趕緊幫他取來濕棉簽,讓他稍稍潤了潤唇,因皸裂而發白的顏色總算是稍稍恢複了些許血色。
他下意識看向她的小腹,可是那裏平坦的模樣卻讓他一驚,好些時候,說不出話來。
“你……”
她當即意會,卻故意咬了咬唇,那模樣讓他一顆心當即涼了半截,身體的第一反應是擁抱她,葉磐見躺在病床上將近五個月的男人突然劇烈掙紮起來,當即一愣,連忙道:“別動,孩子平安生下來了,是個女孩,很健康。”
“……女……”他怔了怔,桃花眼底盛滿不可置信,盯著她滿蓄笑意的眼看了許久,像是終於信了她不是在安慰他,幾乎是一下子就從床上彈了起來,然而後背卻隻離開床板不到一厘米,又整個人重重落回了床上。
葉磐被他比之前更加激烈的行為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安撫,誰知她還沒來得及動,不冷不淡的嗓音便帶著幾分消遣的意味自門邊響起:“原本還想跟進一下你的恢複情況,現在看來,當真死不了。”
謝雷陽聞言一愣,門外的青年身形頎長,穿著一身白衣看上去幹淨清爽,淺色的眼底卻是毫不掩飾的冷漠,帶著他所熟悉的那種隨時可以轉化為置人於死地的殺意的鋒芒,尤其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個奇高無比的壯漢,對上周身的戾氣讓謝雷陽微微蹙眉,打量的眼神裏當即摻進了些許警惕。
青年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眼神,並不以為意,倒是葉磐急忙解釋道:“這個是莫醫生,是他救了你。”
“我說了,你們認錯人了。”
青年的否定讓葉磐頓時有些尷尬,張了張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房內的氣氛驀然陷入了瞬間的沉默。
謝雷陽不動聲色地盯著對方,腦袋因為剛剛清醒有些發木。那個男人的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場注定對方非池中之物,仔細一看又覺得此人長相讓人覺得頗有幾分熟悉,想了片刻才驚覺對方是在西閔國時有過幾麵之緣甚至還醫治過自己的那個麵癱醫生,當即感慨萬分,看來現在由於老大娶了個不得了的女人來當家,注定了現在飛鷹和聖手門的聯係已經比曆史上的任何時候都要緊密。
除了淩薇薇,聖手門裏,自然也是藏龍臥虎,潛藏著不少厲害人物。
謝雷陽抿著唇,眼底劃過一絲玩味,在葉磐還沒說話的當口,扯著嘶啞的嗓子,笑得頗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
“這位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羽自然從謝雷陽的眼神裏看出了對方依然認出了自己,眸微眯,臉上神色微微摻進了幾分厭惡的味道。
“我現在要抽血,做DHP檢查你體內血脊素的融合情況,希望你可以配合。”
“OK,絕對百分百配合。”
謝雷陽看著對方那張從始而終從未變過的臉,心底微微一曬,被抽血的地方疼得仿佛神經都在抽搐然而從外觀上來看,出血量卻比尋常還要少得多。謝雷陽隻好一邊為了安撫自家媳婦笑得不以為意,心底卻早就已經磨著後槽牙將那個公報私仇的黑心醫生給全家問候了一遍。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表情如常,仿佛他從來沒有陷入過可能會就這麼長睡不起的危險一樣。即使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謝雷陽都常常會去想,如果他真的醒不來,她一個人,就當真這麼過下去,一邊照顧著一個植物人的日常生活,一邊帶著孩子,以如此纖細的骨架。每次想起,都細思恐極。
“你知道,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心中最慶幸的一件事情是什麼嗎?”他沉沉看著她,眼底依舊帶著一如既往的不正經的笑意。後者微微一愣,下一瞬,手已經被對方抓起來輕輕收進掌心。
葉磐搖了搖頭,表示猜不出。在那一瞬間,她看見了那雙瀲灩桃花眼中一閃而過的,她從未見過的懊惱情緒。
“我慶幸,好還自己沒有娶你。”他說得半開玩笑,“這樣你還可以找個好男人嫁了。”
誰知他話一出口,卻明顯感到身邊人的身體一僵,小臉當即浮現出幾分蒼白,在他將將察覺她變了臉色的下一秒,葉磐已經從他的手裏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眼底的情緒,有些失望,幾分複雜,讓謝雷陽看不懂,卻在他尚在探究的時候,她一字一頓道:“可是我卻在後悔,在你昏迷的這五個月的時間裏一直一直在後悔,”她看著他,眸中閃爍著晶亮的光澤,灼灼的溫度幾乎要燙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