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我的,是一片寂靜。
寂寥的夜,壓得我很難受。
我徹夜未眠,就那樣一直抓著陸孤城的手。
他沒有醒過來。
醫生例行過來為他檢查身體,從頭到尾,眉頭就沒有舒開過,末了,輕輕搖首。
今天,是最後一天。
我坐在陸孤城身邊一動不動,我始終抓著他的手。
無論是顧子白找我說話,還是楚小莫,還是明瑜,我都無動於衷。
直到後來他們都退了出去,沒有再進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沒有覺得煎熬,隻感受到他越來越冷的手。
我攥得越來越緊,企圖阻止他繼續變冷下去的手。
一整個晚上,我都沒能將他的手焐熱。
下午紀彥明和周晨從軍區醫院過來,看著倆人頰上淡粉,我舒了口氣。
沒事就好。
他們沒有久留,沒多久就退出了房間。
我看著天色從明到暗,這一天何其漫長,長得我想不起來我們糾纏了這麼多年的前半生。
我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還一發不可收拾。
我親吻陸孤城的手背,用他的手感受我濕潤的眼眶,“你看看你,又害我哭,你知道不知道我因為你哭了多少次?”
“睡了這麼久,也夠了吧?”卻發現他的手背一片冰冷,我的手有點抖,慌張將他的手塞回被子裏,“你醒過來,隻要你能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說好不好?”
“滴滴滴滴——”冰冷的機器隻會發出提示的指令,它響的特別刺耳。
我用力抓著陸孤城的手,“我不恨你了,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你不是說你愛我嗎?那你醒過來看看我啊!”
醫生第一時間衝進來,我聽不清他朝我說了什麼。
護士撥開我的手要將我推出去,我不肯,眼睛猩紅,“我不走!我要親眼看著他醒過來!”
醫生半跪在陸孤城身上,雙手壓在他胸口,急迫指揮護士,“除顫儀,快!立刻進手術室!”
紀彥明掰開我緊攥著陸孤城的手,一把將我困在懷裏。
我手捏成拳,用力砸在他心口,失控吼道,“讓開!”
“希望你冷靜點!”楚小莫的聲音噙著悲傷到不行的哭腔。
紀彥明用力摟著我,將我的頭摁在他肩頭。
我想起陸孤城也曾這樣抱過我。
他充滿眷戀的親吻,深情又帶著深怕傷害珍寶般的小心翼翼。
他滾燙的溫度,他熾熱的視線,寬厚而溫熱的懷,溫柔繾綣摟住我的擁抱,還有那句橫跨山海以及千言萬語而來的‘我愛你’。
我哭得撕心裂肺,“你叫他回來……”
“隻要他回來……我什麼都答應他……”
朦朧的視線裏,我唯一看見的,隻有醫生半跪在陸孤城身上搶救的背影還有那扇轟然關上的門。
接下來的五個小時,像等待宣判般,我肅然坐著,一動不動。
誰跟我說話我都沒理,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無法自拔,我一直盯著手術室的燈。
我記得程伯說我也險些沒挺過來的那一夜。
我夢見父親,他和我說‘別胡鬧,回去吧’,我現在隻祈求陸孤城的爸爸媽媽不要帶走他。
讓他也別胡鬧,讓他回來吧。
我那樣虔誠的懇求許阿姨,我想,她也許能聽到我的聲音。
五個小時後的手術燈一滅,醫生筋疲力盡走出來,麵對所有人,隻說了四個字,“我盡力了。”
我眼前一黑,紀彥明及時摟住我的腰,我靠在他身上,緩了好一會兒,眼前才恢複清明。
護士將陸孤城推出來,那個男人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我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像灌了千斤重,耗費了我全部的力氣。
我又聽到醫生說,“接下來的一切,隻能靠他自己的生存欲望了。”
聽到這句話,再看到他臉上戴著的氧氣瓶,我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還活著。
雖然醫生的話並不好聽,可真好,他還活著。
我不顧任何人的阻攔非要待在陸孤城病房,直到小莫同我講,“子諾醒了好幾次,一直喊著你去哪了,你是不是把你兒子忘了?”
小莫見我整個人都蒙掉了,恨恨瞪了我一眼,“你還要不要你兒子了?”
我沙啞著聲,“要。”
她說,“她現在在隔壁,剛醒過來!”
我回頭看了陸孤城一眼,顧子白朝我道,“六嫂過去吧,等六哥醒了,我第一個通知你!”
“好。”
言罷我匆匆從陸孤城病房出來,前腳剛踏出去,腳下一軟,整個人猛然失去意識就那樣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