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孤雲三次薦妹,的確不尋常,按照道理,傾城公主的婚事一拖又三年,三年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每一天都該是最珍貴的時間,可是他居然能就這麼拖延著,可見他的用今非昔比一般,而他這一次故意跳過大婚迎娶,將繁文縟節全免,就是為了試探他的用心.......
冷孤雲這三年來,與陳遲二人在山野上養了萬千精兵壯馬,雖然那些依舊無法與天朝的百萬雄師相提並論,但是卻也的確是個禍害,不過陳遲也不愧是老狐狸,招募的士兵卻也有些本事,這也是他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之一,有些東西,留著禍害,毀之卻也可惜,若能收為己用自然是好,若是此法不成,那麼也就隻能扼殺於無形了........
傍晚十分,他坐在‘唚心宮’翻閱著一些太祖留下來的字畫,在看到他親手繪畫的那副‘吾妻挽月’之時,不禁有些感慨,尤記得,自己十六歲那年,初見到這幅畫時的感受,或許,那種感覺就叫情初萌動吧,畢竟,那種感覺,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可是現在,那種青澀的感覺早已經消失了,因為他的淩若瑤給他的,隻是痛苦,沒有盡頭的痛苦.......
放下那幅畫,他伸手捂著心口,左胸膛的印記又開始叫囂,如烈火燃燒般的熬痛了他的肌膚,瑤兒,你可知道,有時候你就像這傷口一樣,讓他好不了,卻又忽略不掉,而他,隻能這樣無力的看著這份深入骨髓的感情,慢慢的潰爛,最後融入他的血液中,讓他一直疼痛下去.......
有時候,他常想,如果沒有所謂的巫術,也沒有人事所言的轉世輪回,那麼他是否就不會見到她?
那麼他也就不會那麼疼痛,隻是那樣的生活,他是否依舊將所有的人都當作棋子一般的戲弄?
然後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俯視天下,看著所有的人慌亂成一團著冷聲大笑......
以前,他就是如此,喜歡將天下做為棋局,設定自己喜歡的棋子,一步一步的走著這盤棋,就如同南宮嫣曾經所說的:“坐帳笑看風雲變,天下盡在局中演”,可是現在,一切都在她來時改變了,在她走時破碎了.......
每一天,他依舊看著朝陽升起沒落,明月中天卻又消失,直到,傾城公主與蕭敏二人進了宮,她們進宮,在後宮中也掀起了不小的風浪,畢竟他還納新妃,就代表著她們還是有希望的,但是他卻依舊沒有踏進後宮,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讓那些女人如何議論,因為那些他從來都不曾在乎過......
他從來都不曾翻閱過後宮嬪妃記數的冊子,也從來都不曾知道他有多少女人,可是在這兩個女人進宮後,他突然就想知道自己究竟浪費了多少女人的青春。
後宮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牆,關在裏麵的人不會比天牢裏的死囚好到哪裏去,可是這曾經是她們自己的選擇,或許......也有很多是受命於父母吧.......
當王安憶將記冊拿給他的時候,他隨意翻閱了兩頁,在看到滿滿的名字與封號時,不禁搖首失笑起來,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比先皇好,至少他沒有給那些女人希望,所以她們在他的後宮裏也不會過得太絕望,可是此刻看來,他依舊辜負了太多女人的青春,因為記冊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他的後宮裏有嬪妃一百零九人,一品正妃已滿,除皇後之位玄虛外,二品以下缺十八人,後宮便已充盈......
合上書冊,他冷笑起來,他兩年不駕臨後宮,但是他的後宮卻比任何一個皇帝都充盈,而他,這個她們名義上的‘丈夫’竟然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之多的‘妻子’。
王安憶望著被他扔在桌案上的書冊,心頭也明白他笑什麼,趕忙道:“皇上息怒,這是三年前......宸妃娘娘仙逝之後的那場大選中,太後為皇上選進了新秀女占了大半......”
“母後還真有心......”他不冷不熱的丟下一句話,隨後擺手示意王安憶帶著書冊出去。
他的母後,他最敬愛的人,可是無論她養育他多少年,卻依舊不明白他的心性,她以為南宮嫣離開了,他會想先皇因為臣妻死後那樣墮落,會接納後宮所有女人的示好,會沉迷與溫柔鄉中尋找痛苦的解脫.......
或許他真的沒有父皇的本事,他可以殺了任何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但是卻無法接納她們,對於他來說,在南宮嫣離開後,他根本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女人,因為看到她們,他就會想起他的南宮嫣,想起他們曾經想著如何對付他的南宮嫣,隻要他一想起這些,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的去殺了那裏的所有人.......
他種的梅花樹死了兩棵,他站在後花園中看著那兩棵枯枝,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王安憶在一旁不斷的安慰他,而他卻坦然的道:“人便是如此,付出與回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對等,否則這世間又何來如此之多的悲劇......”
悲劇,他薄唇扯出一抹無奈又哀傷的笑,就像他與南宮嫣之間一樣,他對她付出了那麼多,可是得到的卻少之又少,而他偏偏還為了那偶爾得到了一個笑容而雀躍許久.......
王安憶不敢再說話,他知道這些年來,他的變化讓王安憶很不安,可是他也沒有任何安慰他的話,他自小就跟隨著他,看著他冷靜了二十幾年,卻也看著他為一個女人癲狂了三年多,或許,他該是自己生命的最好的見證,想到這裏,他不免想問他:“王安憶,在你眼中,朕是個怎樣的君王.......”
這是他第一次去問一個奴才,第一次想聽一個卑微的人評價他的一生,畢竟,他是最接近他的人。
王安憶緊張的望了他一眼,在看到他麵無表情的望著那兩棵枯萎的梅花樹時,低首道:“在奴才的記憶中,皇上一直冷清自製,少言寡語,就像先皇說的,皇上是一個可以將天朝更為壯大的君王,是一個明君......”
“可是再英明的君王都逃不過情劫,是麼.......”他淡淡的道,在王安憶低首的刹那間閉上了雙眸,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明智的君王,畢竟他曾將蒼生玩弄於鼓掌,他曾經很冷清,他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在有什麼能打動她,可是為什麼在他最驕傲,最傲然的時候偏偏會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