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幾乎便要脫口答應了。可理智告訴我,不行,還不行,我不甘,我不能。我為帝後,他卻要離開朝堂。自此一個永居深宮,一個避居江湖,海角天涯,將是再見無期!
褚雲深一定是看出了我的猶豫,便緊了緊握著我的那隻左手,笑對我道:“其實今日前來,我還想讓你見一個人。”言罷他朝樓梯處招了招手,一窈窕麗人的身影便綽綽而出。
“漪水!”我歡喜出聲:“你怎得來了?”
也不知漪水方才是否聽進了我與褚雲深的對話。此刻但見她已快步跪倒在我麵前,淚流滿麵道:“公主,漪水對不住您!漪水聽胤侯提及平覆侯其人,便知必是漪水的舊主,是以此次才偷偷跟來,想要求證一二。”
我為漪水這份勇氣而感到讚服,可轉念又想起如今涼寧的局勢,便忙將她從地上扶起,問道:“天役在哪?”
漪水眸中閃過一絲隱痛與失落,低低道:“天役是他唯一的子嗣,自是要留在涼寧,繼承王位……”
我聞言心中一緊,為漪水這話中之意而感到不安。這神色落入漪水眼中,她已明了我疑惑之事,便拭了淚痕,對我解釋道:“漪水原就不是弄權之人,他死了,我也無力去麵對紛亂的朝局。是以我便將天役托付給了榮錦貴太妃。”
她竟放下王太後的身份,棄了唯一的兒子!我聞言更為震驚。
“公主放心,”漪水破涕為笑,“涼寧的王太後已痛不欲生,追隨先王而去。天役有榮錦貴太妃那般心性剛強的女子撫養,又有胤侯等重臣襄助,日後作為必定在他父王之上。這亦是成為王者所須經曆的,孤獨之痛。”
是啊!漪水此話不假,段璀瓔膝下無兒無女,若要在後宮立足,必定會好好撫養年幼的天役。再者我瞧她對天役不是沒有幾分真心喜歡的,況且天役是段竟瑉唯一的子嗣,單憑這一點,段璀瓔便會對天役很好。
久別重逢的喜悅立刻衝淡了方才的憂愁,我歡喜的握著漪水的雙手,迫不及待想要與她訴說我心底的話。漪水想是亦有話欲單獨告知我,便轉首對褚雲深道:“我與公主有些體己話欲說,煩請黎侯回避。”
褚雲深見狀點點頭,並未再說些什麼,便踱步下了樓閣。
暮春的微風拂來,漪水輕挽發絲,對我道:“今次漪水前來尋主,便不會再回涼寧了。待新朝落定,漪水便會追隨黎侯和昭昭小姐,離開奉清,遊曆九州。”
她見我微有失神,便又道:“公主,蕭王孫是值得您托付終身之人,您莫要錯過了。”
聽聞此言,我不禁脫口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撮合我與黎侯。”
此話一出,漪水忽然目中閃爍,須臾方道:“豈會?殿下已去,以您與殿下的昔日情意,必不會再與齊侯殿下有所糾纏。”
“齊侯殿下?”我反問道:“漪水,連你也要騙我嗎?褚雲深真的是齊侯楚珅?”
想是我的反問太過犀利,漪水緩緩低下頭,不再言語,亦不分辨我是對是錯。半晌,她才輕歎一口氣,低低回道:“黎侯究竟是誰,已不重要了。即便黎侯是殿下,您與他也再回不去了……”
她麵上露出自傷神情,不勝唏噓地道:“從前殿下對公主您一片癡心,隻可惜公主的心思不在殿下身上……一切始終都太遲了。”
“是啊,都太遲了。”我亦重複道。
此時但見褚雲深已下了樓閣,獨自立在院中相侯,我與漪水立在高高的閣樓之上,皆俯首看著下方那一星白色人影。漪水看著著院中之人,再次歎道:“公主,有時你很聰明,可有時你真的很傻。公主可知,漪水原不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