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吃了一驚,李順才進去多大一會兒,就輸光了,不知輸了多少。
我偷看了一下那張水單:一張A4大小的紙上,印著張四列、超過十行的表格,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要兌換的籌碼金額……我發現,貴賓廳每次代客兌換籌碼都不低於10萬,最多的有200萬。粗略一算,僅這一張水單上籌碼的數額就高達數千萬,而在籌碼兌換台內,這樣的水單還有很多張……
我不由冒汗,媽呀,這裏的錢真的就是水啊!
我隨著女荷官走進了2號貴賓廳,女荷官把50個籌碼遞給了李順,這就代表50萬人民幣了。
李順正抽著煙,坐在台子前開始押注,我過去,悄悄站在他身邊。
李順扭頭看見我,遞給我一支煙,我點著,邊問他:“什麼情況了?”
“操——進去50了,今兒個出手不利!”李順大大咧咧地轉臉對發牌的幾位女荷官說:“媽的,我就不信今兒個不把你這個賭場給贏光。”
女荷官和周圍的工作人員都謙卑地微笑不語 ,旁邊幾個賭客也發狠:“媽的,我就不信從你這個台子裏帶不走錢?今天非得讓你們這個台子崩台不可。”
“恭祝各位老板發大財,好手氣!”女荷官微笑著說完,開始發牌:“莊……閑……各位老板,請下注。”
李順又開始聚精會神地開始下注,我站在旁邊凝神看著那女荷官洗牌驗牌發牌的動作,看起來十分規範,十分合理,沒有任何紕漏……
不到半個小時,李順手裏的籌碼又輸光了,李順啪一拍桌子,招手叫女荷官:“媽的,過來,再給老子刷100個出來……我今天非洗了你這個台子不行,我就不信這個邪。”
“好的,先生請稍等!”女荷官彬彬有禮地接過李順的銀行卡。
“還有我的,給我也刷100個!”李順旁邊的一個胖子也輸光了,招手叫女荷官。
很快,女荷官給李順送來了100個籌碼,李順又開始了博弈,這次撐的時間長一點,過了一個小時,還有20多個籌碼。
我這會一直站在李順身後觀察發牌手的每一個環節舉動,看著桌麵上的8副撲克,腦子裏計算著概率和幾率……
我似乎能想到什麼,卻又想不清晰。
眼看著李順手裏的籌碼越來越少,我突然又想起了和秦小兵剛才的對話以及秦小兵的表情,心中一動,決定出去找他試試。我不能眼看著李順掉進去,照此下去,今晚李順1000萬出不來,會把家底子得瑟光。
我想幫助李順。至於為什麼要幫助李順,我自己也說不出原因。
我的手機在李順手裏,我沒法聯係秦小兵。
於是,我俯身貼近李順的耳朵,耳語道:“李老板,別說話,聽我說,把我的手機給我,再給我5個籌碼,我出去辦點事,現在別問我什麼事……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順微微一愣,什麼都沒說,點了點頭,立刻就掏出了手機給我,同時給了我5個籌碼。
我拿著5個籌碼出了2號貴賓廳,到櫃台前換了5萬人民幣,然後出了賭場,打電話給秦小兵,他正在附近的一個酒樓喝酒,告訴了我路線。
此時,夜幕已經開始降臨,黑夜即將籠罩邁紮央,我按照秦小兵說的路線,沿著彎彎曲曲的石頭馬路,上坡又下坡,在附近的一個酒樓找到了他。
此刻,他正獨自坐在酒樓二樓的一個窗口喝酒,就著一碟醃鹹菜,目光沉沉地看著窗外的芭蕉林,還有遠處黑黝黝的群山,眼神裏露出深深的憂鬱……
我知道,此時,他或許又在想起了那個年代,想起了自己的青春歲月,想起了上海的小弄堂和黃浦江外灘,想起了長眠於這熱帶叢林的親密戰友和同學……
我走過去,坐在他對過,他回過神來,看著我,笑笑:“你老板贏了多少了?”
“輸了快200萬了!”我說。
“哦……”秦小兵淡淡地哦了一聲,似乎不以為意習以為常,端起酒杯對我說:“要不要來一口,當地人釀的米酒,味道不錯。”
我搖搖頭,看著秦小兵說:“老秦,你婆娘在這裏幹什麼?孩子都多大了?”
秦小兵眼裏閃出幾分黯然:“婆娘是當地的土人,在家做家務,一個字都不識,漢話也不會說,幸好我這些年還能懂點當地土話……孩子大的16,小的7歲,兩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在上學,都得靠我一個人做向導來回出入兩邊來養活。”
“那是夠艱難的。”我說。
“是的,沒辦法,人怎麼過不是一輩子,其實,比起那些死去的知青,我已經很知足了……畢竟,我還活著……人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秦小兵看著窗外的夜色,幽幽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