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後,似乎珍修儀和春凝也察覺到了香凝的心思。那日施良發現許婕妤的飲食有問題,便去關雎宮告知珍修儀。說完之後,施良惦記著珍修儀的酒,便厚顏討要了一些。
珍修儀打發了香凝去搬酒,春凝卻在一旁似乎玩笑道,“這丫頭吃裏扒外,娘娘素日裏都白疼她了,不若賞給施太醫,去做個煎藥侍女罷了!”
施良心頭一驚,這話聽著像是玩笑,可若是應答錯了……他隻是守禮的告罪,“這臣可不敢接受。”
香凝是珍修儀身邊的侍女,照說,配他這樣的人,是綽綽有餘了。可他對香凝,卻全不是那樣的心思。
既然沒有此意,便不能隨意答應,反倒是讓人誤會。雖然可能因此駁了珍修儀的麵子,但他相信珍修儀並非是那般小氣之人,斷不會因為此事就對他心生芥蒂。
果然珍修儀立刻就補救道,“施太醫不必在意,這丫頭在我麵前,隨意慣了,這才口沒遮攔的。春凝,還不給施太醫斟茶告罪?”這樣一說,方才的話,便真的成了玩笑了。
施良微微鬆了一口氣。與珍修儀將此事說破,日後想必就不會因此事而有隔閡了。何況珍修儀既然知道了,自然會勸阻香凝,自己也可放鬆些。不必總是麵對她。
春凝此時也反應過來,急忙上前,重斟了一杯茶,恭敬的端給施良,“奴婢失禮了,請施太醫勿怪。”
“不是什麼大事,娘娘這般,倒真是讓臣無地自容了。”施良連忙接過茶盞。
還要說什麼,卻見香凝抱著兩個小壇子,走了進來,“你們在說什麼呢?這般熱鬧?”
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又說了幾句話,施良便告辭,離開了關雎宮。
誰知才出了門,香凝追了上來,說要送他。施良頓了頓,也就隨她了。
況且,他想著,既然方才已經和珍修儀說開,索性,也斷了香凝的念想才是。
兩人走了一會兒,他斟酌著開口道,“香凝姑娘,你進宮多久了?”
“奴婢是永寧二年進宮,今年是第四年了。”香凝偷覷了他一眼,這才紅著臉道。
“唔……如此香凝姑娘要永寧十一年才能出宮?到那時本官也快到而立之年了。”施良笑著道。
香凝的臉一白,顯然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到永寧十一年,他早就娶妻了。
接下來的路,施良沒有說話,香凝也紅著眼睛,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過了好一會兒,施良估量著差不多了,便停下腳步道,“香凝姑娘,就送到這裏吧!”
香凝抬起頭來看他,眼中還含著淚花,好半晌才聲音微顫的道,“那施太醫慢走。”
施良點點頭,本想說幾句安慰的話,然而張了張唇,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便抬腳走了。
香凝卻又忽然叫住他,“施太醫,您瞧著奴婢如何?”
施良心頭有些異樣,他回頭,認真的看著香凝,“你是個好姑娘,日後必定能找到個好人家。”
見她垂著頭,可憐巴巴的樣子,他想了想,又道,“你的性子,並不適合我這樣的人。”
她愛憎分明,簡單易懂,誠然很討人喜歡,卻並不適合嫁給他。如果要他選的話,倒是沉穩的春凝更合適。
香凝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沒有抬頭給他看見,隻是匆匆行了個禮,轉頭便跑。
施良留在原地,隻看到地上一個淺淺的水印,讓他有些意亂心煩。
那以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香凝都格外刻意的避著施良,盡量不和他打照麵。
讓施良發現她的改變,是在珍昭儀將春凝送給大皇子之後,香凝不得不站出來處理珍昭儀的所有事物。
施良驚訝的發現,她雖然仍不夠沉穩,這些事,卻都做的可圈可點。
或許每個人都會成長。香凝再也沒有用過那樣傾慕的眼神看過他,他的視線,卻總是忍不住追逐著她。
永寧十一年,香凝在宮裏的第十個年頭,有一天施良仿若不經意間問起,“你今年變要出宮麼?”
香凝微微一愣,繼而笑道,“不了。奴婢留在宮裏,陪著主子。春凝姐姐跟著大皇子殿下,奴婢若是也走了,娘娘身邊便沒有人了。”
施良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然而下一次再見時,他卻驚愕的發現,她竟梳起了婦人的發髻。
女子未婚而梳婦人發髻,便是自誓不嫁。
他竟從不知道,她是這般決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