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沒說話。
隻是抬手拿了我的牙。
牙，還帶著血，是後槽牙，吃肉這牙最給勁兒，誰知道給掉了。
這次是甭想好好吃肉了。
說實話，當時我很害怕。
作了惡夢，牙還掉了，肯定害怕啊。
不過等我長大才明白，不過是換牙而已，到我這個年齡都換，沒啥了不起。
爺爺拿了我的牙，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墜子，狠狠鑽孔。
他也不言語，表情還特凶惡，我都不敢問。
鑽好了孔，爺爺又拿出一根紅繩，把牙給穿了起來。
瞧那意思，是想給我作一個項鏈。
果不其然。
他把牙給套在我脖子上。
作完這一切，爺爺就再也沒動。
一直站著。
仍舊不說話。
我想張嘴，可卻被他一眼給瞪了回去。
爺爺是我最怕的人，他不讓說話，不讓我動，我自然不敢。
肚子餓的咕咕叫，也不敢。
爺爺似乎在猶豫，在下什麼大的決心。
又像在等待什麼。
反正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就這樣，整整一天，都是沉默。
直到月上枝頭，天黑了。
爺爺才一咬牙，推開了門。
我張嘴想要問他，可，爺爺根本不給機會，拉上我就走。
我個子小，他個頭大，又被他生拉硬拽，幾乎是腳不沾地，拖著一路走。
我也不敢鬧。
因為爺爺從來沒生過這麼大的氣。
說實話，他要揍我，我還就不怕了。
就這樣不說話，真滲人。
就算後來，他一路拉我到墳地，我也不怕，就怕不言語。
我村墳地挺大的。
全是墳包子。
還有幾個新墳，插著招魂幡，擺著顏色鮮豔的紙人紙車。
氣氛是挺恐怖的。
不過，我不太害怕。
因為經常跟瞎老三來墳地。
他最喜歡吃墳上的貢品，還強迫我吃，說吃了膽子大。
起初，我還挺害怕，後來就沒啥事了，甚至，經常一個人來。
畢竟貢品都是好東西，平常都吃不到的。
爺爺帶我來到一處老墳，他看也沒看，就開始挖墳，用手挖。
這可把我嚇壞了。
這可都是祖墳，刨祖墳，是最犯忌諱的，要是讓人看見，得拚命。
況且，這大晚上的，挖墳？
沒事吧？
我趕緊阻止爺爺。
“爺，咱不能幹這種缺德事啊。”
“這可是人家祖墳，要出人命的。”
我一個小孩子都知道，挖人家祖墳，人家肯定拚命，就算再窩囊，我爺爺再牛逼，人家也要拚命。
可，爺爺根本不停手。
我繼續喊，他就一巴掌抽在我臉上，罵道：“這是荒墳！再說，要救你狗崽子命，誰家祖墳，也得挖。”
我捂著臉。
茫然看著四周。
荒墳？
不對吧？
這片墳地不是老李家的嗎？
我跟三瞎子經常來墳地，比爺爺清楚多了。
村裏是有一片荒墳，沒主的。
不過在西邊，位置特別低，下雨經常被淹，晦氣的很，風水也差。
這是天黑，爺爺給認錯了吧？
我趕緊跟爺爺說，說他認錯了。這是老李家的墳頭，老李家可不好惹，光兒子就五個，門子很硬的。
真要拚命，我爺爺也得忌憚啊。
可爺爺根本不信，張嘴就罵，說一個小娃娃懂什麼？墳地的事，他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