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僻靜處的竹屋內,白梓軒側躺在竹榻上,凝神於手上的書卷。
被囚多日,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落寂與傷頹之色。隻是傷勢未愈,疏於調養,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偶爾幾聲輕咳,嘴角甚至還會滲出血絲。
他身前躬身站著一個小太監,眉間微蹙,一臉傷情
“太子殿下,奴才無能,連請禦醫這麼小的事情都做不好。”話說一半,幾欲落淚。
白梓軒淡淡一笑,將書卷之餘榻邊,透過窗子,看向不遠處,梅園所在的位置。
用不了幾個月,那裏又將是一片無垠的香雪海。
若是那時也能每日無事,坐在這裏,觀雪賞梅,他倒也是喜歡。
小太監,見他的嘴角微揚,臉色極近透明,擔憂道:“太子殿下,如今宮裏的禦醫幾乎都常駐二皇子府。萬歲本欲讓他入宮修養,他不願,萬歲竟然依了他,隔幾日就親臨皇子府去探望。
皇後娘娘幾次前往東宮,都被陛下的人攔在了宮門外。
外麵的人都說,長此以往,這東宮,恐怕就要易主了!”
小太監說得滿頭是汗,卻見白梓軒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
“常喜,雲姑娘怎麼樣了?”
小太監眉心一緊,慘白的月色下,見太子凝視著自己,看到自己慌亂的神情,登時麵上清冷如雪。他眸光精煉,這世上之事豈能瞞過太子的眼睛?
常喜向後退縮一步,隻得如實答道:“太子離宮後,雲姑娘身體抱恙,一直臥床不起,皇後娘娘派禦醫診治說雲姑娘患了肺癆之症。
這病從來不能在宮內醫治,皇後娘娘便將雲姑娘遣送到了郊外的青蓮庵內。
有人看到雲姑娘與一男子在庵中私會。娘娘震怒,正欲尋雲姑娘問話,雲姑娘卻突然不見了……”
常喜眼見素日太子是如何寵愛這雲姑娘,怕他動怒傷身,卻又不得不答,直至說道最後一個字,後背的衣衫幾乎濕透了。
再抬頭見太子,他嘴唇鐵青,似乎連睫毛都凍住了。隻望著牆上掛著的一把青龍寶劍,久久才啞聲道:“對……不……起”。
他的聲音無限淒婉,幾乎令人潸然淚下。
常喜退下後。白梓軒向窗外揮袖一招。
不多時,一名黑衣影衛快如閃電般從窗外飛入,矮身跪地。
“查得怎麼樣了?”
“啟稟太子殿下,那日混在刺客中高呼,試圖混淆視聽的人確實是咱們東宮的親衛。萬歲震怒,已經將此案交由大理寺卿審理。大概明日就會有請太子前去過堂。另外卑職還打探到……”
地上之人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低聲道:“萬歲今日在禦書房內與襄王議事,襄王向陛下請旨欲廢太子,改立二皇子為儲君。
萬歲不置可否,對襄王說,欲讓太子前往西北皇陵,守陵一年。”
白梓軒眸光凝結成冰,看著窗外梅園的圍牆上,交錯的樹枝,喃喃道:“一年?”他知道,父皇不會輕易廢掉他,西北之行後,太子之位或許還是他的,隻是……一年後,就要錯過這裏再次盛開的梅花……
地上的影衛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函,雙手置於頭頂:“這是藍將軍讓卑職呈於殿下的。”
白梓軒打開信函,上麵幾行小字清晰的落入眼中。他目光一寒,冷哼道“原來是他!”
白日裏,前來二皇子府探病的朝中重臣,絡繹不絕。更有萬歲禦駕隔幾天也要親臨探視。
白曦宸雖在病中,卻比平日裏還要忙碌幾分。
回到王府不覺已有五日,雲容要想見他,幾乎總是要等到晚上。
王府好大,這天晚上,雲容沒有讓人跟著,一個人在花院內慢慢的踱步。不多時,便轉到了一處極為華麗的院落外。
這座院落她是認識的,那日白曦宸從相府中把她接回來後,住的就是這裏。
她如今的身份變了,不是妃,隻是他的一個小妾,論禮數,這裏應該是史玉的住處,白曦宸卻沒有讓史玉住進來,命人把這裏鎖了。給史玉另外安排了住處。
可今晚,裏麵卻是亮著燭火。雲容的腳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一步一步的向裏麵走去。
推開門,看見四名侍女垂首而立。一位侍女見到雲容後,不由怒道:“這地方豈是你能來的,郡主在此沐浴,還不速速退下?”
雲容定睛一看,這才看出來說話的這名綠衣侍女好生麵善,正是早在淮南就羞辱過自己的郡主史玉身邊的侍女。
下意識的向紗簾之內望去,雲容不會記錯,裏麵是一方用白玉砌成的浴池,裏麵是白曦宸特意命人從後山引來的溫泉。
幾乎是沒有任何的遲疑,雲容脫口而出:“她怎麼會在裏麵?”心底的一股酸意,不可抑止的湧了上來。
記得白曦宸說過,這座白玉池,是他親自命人為自己而建。可說完之後,立刻又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