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出走天涯(2 / 2)

諸葛寒玉的腳步略微頓了一下,一滴熾熱的虎淚滾落,砸在他腳尖前的青石地板上,仿佛刺穿了他的心。這裏有他無法麵對的痛,這裏也有他無法割舍的牽絆;可他現在非走不可。如果他不走,他怕自己會溺死在這糾結的情緒中,他知道這不是父親和宛瑟能承受的痛。運足十成功力,諸葛寒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離開了京都。

六天後,也就風含影的死訊傳開後的第十三天,尹雲初接到了一封來自安宜的信,是子齊寫給她的:

尹兄弟:

雖然不敬,但兄弟們還是習慣這樣稱呼你。

將軍此次回來安宜最後一次交代了軍務,他將葛副將擢升為代理大將軍,擢升程啟為代理副將協助葛副將協商管理軍中軍務,然後連夜離開了安宜不知去向。

對於風少俠和尹兄弟之事,將軍未提隻言片字,但子齊遠在安宜亦有所耳聞。子齊心中有一言不吐不快,望尹兄弟見諒。

子齊跟隨將軍多年,深知將軍秉性。若非情到極致,將軍不會舍下重逾生命的軍人尊嚴。將軍在理雖有過錯,在情卻並無罪孽,怨隻怨尹雲唯有一人且不可分割。

望尹兄弟看在昔日兄弟們曾並肩作戰的情份上,在皇上麵前替將軍開脫幾句,勿要使其絕望之下的舉動連累了右相與宛瑟小姐。歸根究底,此錯不在將軍一人,子齊願一死替將軍贖錯。

子齊,敬上。

尹雲初緊緊握著那千裏鐵騎日夜兼程送來的信,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但她臉上卻看不出半分喜怒,眼神也平淡如水,不起半點波瀾。

玄帛坐在她身邊就著她的手也看了那信,小心翼翼地說:“作為一個將帥,私自移交帥印離營出走乃滅滿門的大罪,他當真以為朕不會治他諸葛家的罪嗎?”

尹雲初淡淡地抬眼看著他,語氣縹緲地說:“在這種時候,你真能治右相的罪嗎?”

玄帛語塞了,但卻從她眼中看不出譏諷的意思,她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隻是這種陳述的方式讓他很難接受,就像一個一直靠偽裝生存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揭去了賴以生存的假麵具一樣尷尬。在這樣的她麵前,他心裏一切的醜陋都像被扒了開來曬在太陽底下,讓他很難堪。

他從不知道,原來她可以這麼刻薄。

“雲初……”玄帛試圖轉移話題,但被她這麼冷冷淡淡地看著,他真的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好。

他的窘迫和努力她都看在眼裏,可她再也不會為了那帶著欺騙的深情感動。曾經的她為了這帶著欺騙的感情將風含影傷得那麼重,可惜直到他死了她才明白。如果她再犯同樣的錯誤,難道她要讓他死後的靈魂都不得安寧嗎?

——不,他可能還活著,他說過再相見時就相守。

尹雲初定定地、靜靜地看著玄帛,眼神呆滯,心裏想的卻全是風含影,心裏小心維護的是那一抹緲茫的希望。

她在等,等風含影活著來找她、或鬼魂來入夢;無論他是生是死,她堅信他一定會來找她。

他一天不來,她就等一天,

一年不來就等一年,

一輩子不來,她就等一生一世……

隻要她一直一直等著,億萬年的時光他們總會再相見的,一定會的!

玄帛無奈地捌地臉不看她這空洞的眼神,溫柔地說:“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既然你不打算計較這件事,寒玉那邊,我也不會追究。它日他若回來,他還是我大錦的將軍。”

尹雲初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回他,靜得仿佛不存在似的。

玄帛吩咐宮婢們要片刻不離地照顧好她,這才怏怏不樂地回了宣龍殿。翻開禦案上的一個折子,裏麵夾著連日來從宮外傳回來的消息,每一張紙條上麵都寫著在青埂峰的懸崖下尋到了新的破碎的肢體,卻無法確認那是不是風含影的。

從尹雲初的神態他可以確定,她也沒有得到風含影生還的消息,否則她就不會痛苦到那種地步。

——那麼,風含影是真的死了嗎?

玄帛心底總覺得風含影死得太容易了些,可種種跡象表明他的確無法生還了,這反而讓玄帛心裏沉甸甸的。他死得越容易,說明他和她之間的感情越深。玄帛甚至開始懷疑,終其一生,他究竟還能不能讓尹雲初的心再為自己活過來、溫暖起來。

“皇上,琪妃娘娘求見”小克子在殿外唱喏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