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 / 2)

她心下思量,他說的也有道理,便慢慢站起來。她剛才一直蜷著身體,棉布裙子上窩出了好幾層褶子,揪巴巴地掛在身上,六分袖裏麵露出包紮的傷口,繃帶都開了,剛才摔的那一下,泥土還掛在上麵,整個人垂頭喪氣,又弱又邋遢。從來都是這樣。

他送她回醫院。

掛號進了處置室,醫生正忙著照顧另一個病人呢,那人回過頭來。竟是南一。

南一看到的是明月,和明月身後的顯瑒,她卻一點也沒驚訝,臉上冷冷的,沒啥表情,也沒有準備打招呼,轉過頭去看醫生給她一層層地上藥。

明月又累又怒,心頭火起,上去便問:“你幹啥去了?”

南一翻翻眼睛:“什麼意思啊?”

“我問你剛才幹啥去了?”

她回頭看看顯瑒,輕輕哼了一聲:“我不問你,你有什麼資格問我剛才幹嘛去了?”

明月沒聽出來她話裏有話:“我找你一下午了。”

“有事兒啊?”

“你去哪兒了?!”

南一瞪著眼睛:“別大呼小叫的。這麼多人呢。”

“我去你家了。你吃完中午飯就出來了,你說你去找我。你拿我當擋箭牌,你去,你去見那個人了,是不是?”

大夫在南一傷口邊緣上了些酒精,南一被蟄得“噝”了一聲,怒氣也上來了,回頭對明月小吼:“你憑啥管我?你憑啥去我家?我見不見誰是我的自由,你怎麼比我媽還事兒啊你?!”

“你吃槍藥了?”

南一歪著頭不去看她了,冷冷哼了一聲:“嗯。那又怎樣。”

明月在她身後愣了半天,心想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居然跟我這個樣子,劉南一你簡直不知好歹,可重話她從來說不出口,隻把自己給氣得直咬牙握拳頭。

那邊南一的雙手又被醫生被包紮好了,照舊捆得像兩根白色的粽子一樣。她使個勁兒斜斜歪歪地站起來,晃晃悠悠地繞過明月,往門外走,顯瑒立在門口呢,她眼睛向上翻翻,就當沒看見一樣。

顯瑒看著她樂:“南一啊,心情這麼不好?”

“好著呢。”南一皮笑肉不笑。

他眼睛看著南一,手指了指後麵的明月:“這丫頭今天為了找你,摔了一跤,大太陽底下跑了一下午。你要是心裏不舒服,打她幾下都行,她是你朋友嘛,她就是欠你的。你自己可別憋著。”

幾句話說完,南一眼睛裏麵都是淚,咬著嘴唇,下巴發抖,回頭看了看明月,可沒服軟:“你啊,你把你自己管好吧。”

她說罷就走。

明月想要追出去,小王爺往門中央邁了一步:“哎,你怎麼沒有眼力價啊?”

她抬頭看他。

“她難受呢。什麼狠說什麼。你過兩天再去找她吧。”

“……”

“去換藥。該你了。”

“您不是還有事情嗎?”

“我自己記著呢。這就走。”

“謝謝王爺您幫我忙……”

他沒答話,轉身走了,一隻手抄在背後,脊梁硬硬的。

她到家了,修治的車子恰好停在樓下,他從車上下來,擁抱她一下:“身上怎麼髒了?”

“剛才摔了一跤。”

“剛換藥?”

“嗯。今天出去得晚了些。”

“去外麵吃吧?”修治說。

“好。我去換件裙子。”

他手裏拿著一摞文件,外麵還有一封信,向她搖一搖:“小桔的信。”

“等會兒念給我聽。”

明月在自己的臥室裏一邊換衣服一邊猶豫要不要把白天的事情告訴修治:去找南一,途中遇到顯瑒幫忙,是他的車子載著她跑東跑西。事情本來挺簡單,可真地處理起來就讓人為難。說了吧,不僅羅嗦還有些此地無銀;不說,誰知道以後修治會不會自己知道這事兒,到時候情況就更複雜。

她半天才打定了主意,等會兒吃飯的時候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她心裏本來也坦蕩一片,今天純粹是為南一著急,遇到小王爺也隻是湊巧而已。

正要出去,顯瑒在車上遞給她擦血的手帕她換下的裙子口袋裏麵滑了出來。她連忙拾起來,做壞事怕被逮到一樣趕快塞在枕頭下麵,動作飛快,把自己都搞糊塗了,眼前浮現起白天所見的一幕一幕:真的是坦蕩一片嗎?那怎麼還會那麼貪婪地看他的眼睛,體會他的氣味,怎麼他在身邊,他一說話,她就安心了呢?

她推開房門走出去。

修治仍坐在桌子旁邊,手裏拿著那封信。

她覺得他有點不對:“怎麼了?”

他看看她:“明月,小桔提到一個人,車岩正南。你記得嗎?”

“記得啊。正南是我跟小桔的同學。不過畢業之後就沒有消息了。他怎麼了?”

“參軍後來去了朝鮮……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