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 3)

東一跟爸爸媽媽吼叫起來:“你們聽見她說什麼了嗎?她手壞了,心腸和嘴巴都壞了。煩人精!真討厭!”

劉太太道:“東一你大呼小叫地幹什麼?你妹妹手疼,心情不好。”

南一道:“我心情才沒有不好呢。我自己心情好極了。我巴不得你們誰都不理我。剩我一個人!那我才高興呢!”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一頁一頁地讀《水滸》。眼前又浮現起這一天發生的一幕。

事情正如明月所料,劉南一騙過了媽媽和姐姐,借口去找明月,於是得以自己一個人出門。她坐著人力車去那天見到譚芳的小巷,等了沒多久,這人真的來了,南一頓覺自己後半生有望,蹦蹦跳跳地迎上去,看著譚芳就笑了,她好久不這般可愛溫柔,雙手端在胸前,仰著小臉,:“呀你來了?吃中飯了嗎?”

譚芳看著她也笑了:“既是跟你說好的,那當然得來。”

他這麼隨和,她有點大喜過望,反而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他的手輕輕落在她肩膀上:“你的手,看醫生了?他們說啥時候能好?”

“再換五天藥就會好。但是我現在一點都不疼了。想幹啥幹啥。”她心滿意足,無限歡喜,手上的皮肉之傷又算什麼?

譚芳看著她,忽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裏太熱,咱找個茶館聊聊?”

“嗯!”

兩人在一間茶館靠窗的位置上落了座,譚芳叫了一壺綠茶,一碟炸果子。他給南一的杯子滿上茶水,她用繃帶外麵露出來的兩手的指頭尖掬著掬著,慢慢飲了一口,放下杯子時,指頭一滑,杯子掉在桌子上,咣當一聲。她抬頭看看他,好像因為自己的笨手笨腳而對他有些抱歉,笑嘻嘻地找台階下:“幸好喝幹了……”

譚芳也笑了:“可不。”

她不願意浪費時間,跟他開門見山:“我說,我是這麼想的:我先把醫院的那幾天藥給換完了再說。也就五天。這期間我可以把行李都準備好——這些事情做起來也方便。咱們五天後,你還來這裏接我。我到時候就跟你走。”

“……你爸媽怎麼辦?你都不想想他們?”

“他們挺好啊。再說我姐姐從南方回來也不走了。不行,山上不忙的時候,我也可以回來看看他們。”她倒是想得很明白。

譚芳低頭想想,喝了口茶又笑了:“什麼山?哪座山啊?二龍山還是水泊梁山?”

“你們那座山啊。”南一道,眯著眼睛壓低聲音,一副同夥的樣子,“上次我在山貨店裏見的那些人不都是你兄弟嗎?年初奉天銀行的案子不就是你們做的嗎?”她用指尖指了指自己心口,“我有數。有數。”

“我都忘了你見過那些人的。”譚芳道,“你跟小鳳也見了兩次麵吧?”

“嗯。”南一不太喜歡提起那個女孩,把一個果子放在嘴巴裏,吃完咽肚了問,“他們現在是回了山上,還是潛伏在城裏?你們不會是又做大案子吧?可需要人手?”

“他們啊?都死了。”

“死了?”

“嗯。”

我們要把故事講清楚就要回到這一年初春。明月在牢房裏見了東修治,修治答應了她的懇求,在獄警的逼迫下仍然沒有指認譚芳。土匪譚芳與無關被卷入的南一得以僥幸脫險。修治不顧自身的危險換得了譚芳和南一的安全,可是之後的事情卻因為另一股勢力的介入而走上了岔路。

土匪們打劫奉天銀行所得的大量黃金白銀被分成五部分藏在城中的不同地方。他們本打算等等風頭過了之後再將錢財分批偷運出城,過程當中不同部分之間互不走動,減少聯係,靜等時機到來。住在城西豔粉屯的老侯和兩個兄弟在一個早上出門去一個相熟的攤子上吃餛飩,兩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坐在另一張台子上不時向這一邊看看,老侯的兄弟張吉朗聲道:“學生哥兒要胡椒麵就自己過來取,爺們兒長得凶,作料可不獨吞。”老板娘和在攤子上吃飯的都嗬嗬笑起來,兩個學生回頭跟著笑笑,卻沒有過來取作料。

老侯回家去的路上琢磨這事兒還覺得有點奇怪,三個人回到藏身的小院就被人從後麵用槍托砸在後腦海上,“咚”的一下就倒了,老侯躺在地上意識尚在,手腳都不能動,看著院子裏麵有七八個人的腳,一個人蹲在他旁邊看看他眼睛,這人正是剛才他們在餛飩攤子上看到的學生,張嘴跟人說話卻是嘰裏呱啦的日本話——難怪剛才他沒有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