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2 / 2)

他們說的那人,個子不高,但是體態強壯,正把一袋煤抗在肩膀上。鹿兒怕蹭髒小王爺,一邊自己護著他,一邊跟後麵說:“可管好了啊!回頭我再教訓你們!”

小王爺沒當回事兒,還覺得熱鬧,笑著說:“新來的你好好教唄,教訓什麼啊。”

背煤口袋的聽他說這話側過身來,正跟小王爺倆人臉對上了,果真瞎了一隻眼,用另一隻直愣愣地看著顯瑒。看得別人都納悶了。其餘夥計費了好大勁才把他給拽到後麵去了。

明月與修治約好了分別去俄羅斯餐廳,在那裏見麵共進晚餐。她早到了片刻,坐在訂好的位置上叫了一杯雞尾酒看菜譜,一邊翻動著紅色鑲金的頁麵,同時聽見身後的一個女孩在輕輕地嗔怪著她身邊的男人:“你這人說話不算話,明明說好要去哈爾濱玩的,來這裏喝點俄國老酒就把我給打發了?”

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最近生意太忙了,一時走不開啊。今天先來這裏湊合一下,過兩天就去,好嗎?”

“過兩天去哈爾濱,天氣都冷了。”

她說得他都急了:“你知道我從來最守信用的,我說要陪著你去,就會陪著你去。晚幾天更好呢。晚幾天栗子下來了呀。咱去那邊踩栗子去。”

她咯咯笑起來,仍在怪他:“你還敢說啊?上次我都把手給紮出血了……”

他湊到她耳邊再說的話,明月就聽不清了,但是她聽見他們親密的笑聲,四個手風琴手在台子上開始演奏一首輕快的小調,她低下頭,想起一句自己小時候背過的詩歌兒:

多少次掙紮隻為了追尋你的芬芳,

你的每根刺啊,帶給我多少創傷……

明明是歌詠玫瑰的小詩,卻被另一個人理所當然的說成是踩栗子的典故,她想起他挑著眉毛,認認真真胡編亂造的樣子,就笑了一下。

這是一個初秋的傍晚,餐廳打開了兩扇高窗,涼爽的小晚風吹進來,花香與酒香隨著音樂靜靜地流動著。無論在這個年月裏有多少心機和陰謀在這座城市裏迅速地醞釀發酵,此時此地,如此迷人溫柔的氣氛,會挑起人回憶起年少時純潔可愛的情感,甜美的場麵在眼前慢慢浮現,眨一下眼睛,可能就成了真。

她眨了眨眼睛,便看見他進來了。一個人,穿著薄綢子的長衫,慢悠悠地走,沒去看表演,也沒去找熟人,隻去了吧台,找了把高腳椅子坐上去,伸手要了一杯酒。

她太認識他,知道看他高不高興,不能看臉,他快活的時候也許會很嚴肅,他脾氣上來了卻有時眉開眼笑。要知道此人心情怎樣,要看他脖子,直不楞登的,就是心情好,起碼不著急,凡事有主意,搞得定。喝了些酒就歪歪地垂下去,那他就不快活了,意興闌珊,百無聊賴。眼下他飲了半杯酒下肚,就栽歪著膀子,頭支在手上,背影消瘦孤獨,像一棵潦倒的樹。

她有點著急,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可是修治還沒有來,她想要去給他的辦公室打個電話,侍應告訴她:得律風就在吧台上呢,您去哪兒打。

明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時沒動,猶豫一會兒,決定離開這裏,正要走了,侍者端來一份水果,說是吧台上那位先生送的。原來他知道她也在這裏。

小王爺這時候轉過身來,向她招了招手,告訴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