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明月,顯瑒在自己房裏呆了好一會兒,漸到暮色四合,人聲安靜的時候,他從保險箱裏拿了些東西出來,去了彩珠那裏。
彩珠本來在裏間臥室,靠坐著看書,聽見外麵丫鬟給小王爺請安的聲音,便連忙滅了燈,縮在被子裏裝作睡覺。聽見這個人進了房間,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卻默不作聲,她心裏也漸漸覺得蹊蹺了。到底繃不住,坐起來,把燈給扭亮,整理了一下袍子問他:“王爺這是要幹嘛?”
顯瑒道:“今晚上不出去打麻將了?睡得這麼早。”
“累。”彩珠隻說了一個字,說完就去摸案幾,找煙,倒了一根兒出來,看看顯瑒,遞給了他,小王爺接過來,彩珠給他點上,自己也夾了一棵。
顯瑒一邊吸煙一邊四處看看:“我怎麼覺得你這裏好像有點冷啊,是不是窗子不嚴實了?還是梁上麵漏風?”
“去年才維修過啊。”彩珠道,“我倒是沒覺得冷。嗨,時候到了,眼看過些日子就中秋了,能不冷嘛。”她之前都不留意,聽到顯瑒這般說竟真的覺得冷了,往身上拽了拽被子,低低地抱怨,“是啊,夏天還沒把人給暖和過勁兒來,就又要冷了。冬天難熬,身上好多層袍子不說,縮手縮腳地那都不願意去。真煩啊。我膝蓋往下都涼,這一下又得到四月份。”
“那就去外地貓個冬天唄。”小王爺道。
“南邊不是打仗嘛。北戴河啊?待膩了……”她沒說完,忽然覺得不對勁兒,扭頭看了看小王爺。
他臉上有一層淡淡的難以捕捉的笑容,一邊說話一邊用夾著煙的手跟她比劃,興趣盎然:“那叫什麼貓冬啊,我跟你講,你從這兒坐火車,先往大連走,在那兒上艘德國船,這船直到香港,中間能停幾站吧,但你都不用下船,就直接去香港,玩個把月,再從那裏坐船去越南。西貢。那才暖和呢。夏天也不是那麼往死裏熱。你去了那裏,膝蓋就不涼了……”
彩珠聽了,低頭笑笑,將手裏的煙掐在煙缸裏麵:“什麼意思啊?王爺。這一趟,光去就得倆月吧?你要我在那裏待多久啊?待多久,夠你和明月姑娘清靜的?”
顯瑒向後仰著身體,靠在椅子背上,不緊不慢:“說什麼呢?”
彩珠忽地一下坐直了,直視著他眼睛:“說這姑娘過來一趟,王爺就要趕我走了。”
“……”
“費那麼多口舌幹什麼?進來就說,不行嗎?我等這一天也有日子了。算一算,從我進您府裏來,看到那姑娘,就做好準備了。您這麼多年,忍我忍得也不容易,有什麼話就請直說,要休了我?現在怎麼說,離婚,是不是?您給我文書,我簽字……”
顯瑒看著她,一直也沒插話,一直不停地吸煙,煙霧把他的臉蒙上了。
他在想些什麼呢?
想這個女人這麼沒有禮貌,火氣這麼大,火氣大愛急眼的人大部分是因為兩件事情:一是被慣的無法無天,一句逆耳的話都聽不得;二就是萬事都不順心,什麼都沒辦法。
彩珠她是後一種。
嫁到這裏來,不順她的心;孩子丟了,不順她的心;守著一個心不在焉的人,也不順她的心。偏偏所有這些事,不僅她自己都無力改變,連他也沒有辦法。積攢的怨鬱變成了她心頭的火兒,碰一下就會著起來。
他想到在天津的那天深夜裏,碰見的女人,那位被心裏的火生生的燒成了瘋子。
這樣看彩珠,也算是好樣的的,自己堅強,正常過活,又沒有給他找更多的麻煩。
他這樣想,就又一次原諒了她無禮的質問,卻也沒有替自己善意而慷慨的出發點解釋,隻是慢慢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
他手裏放著一個黃色的牛皮紙文件袋,他掐熄了煙,自己去把她房門關上,回來把文件袋打開,將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車票,船票,若幹美金,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