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細君隻是說說,誰知第二日早朝,皇上便封了清蘭為杏林郡主,加封我武英侯,接著下聖旨讓我們完婚,還親自定下了黃道吉日。麵對著百官的恭賀,我手捧聖旨,臉上掛著笑,心底卻是一片惶惶然。
聖命不可違,在夾竹桃依然絢爛的時節,我把清蘭娶回了丞相府。細君對我說清蘭喜歡薔薇,讓工匠把宮裏頭最好的秋薔薇移進了丞相府,還有幾株白色的薔薇,據說是從東穀帶過來的。
層層疊疊的薔薇花將院子鋪滿,月光斜斜地打在它們身上,在牆上窗上投上重重疊疊的暗影,花香浮動,如同一首悠遠的歌謠,在心底飄蕩。隻是,那歌唱的人兒不屬於我。滿院薔薇中,我輕歎:既然這是你的心願,那麼我便成全!
當細君回宮後的第一場雪降落時,我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催促我娶清蘭。原來,西慈國太子求婚時拿出的那方手帕是她早年贈予清蘭的,在黃河邊,清蘭無意中救的那個落魄男子竟是偷偷潛入大陵遊曆的西慈太子莫軒。這個有這不尋常抱負的太子要把那個手帕的主人娶回西慈,細君早早得知消息,不想我和清蘭為難,才在征詢我的意見後求皇上下了聖旨。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的心幾乎被人刺穿,清蘭不嫁,她就得嫁!我們費盡心力,要保得她的一世安寧,命運卻總是如此弄人。
“慕哥哥,不必為難,手帕的主人是清蘭,清蘭已經嫁給了你,那莫軒再強勢也不可能奪人妻的。”上林苑細碎的雪中,細君穿著雪白的狐皮鬥篷對我說,她的手放在剛剛結出花骨朵的臘梅上,纖手如冰雪,白皙透明。
那你怎麼辦呢?,我在心底輕問。
“哼,不必為難麼?你可知那莫軒如今已經登基了。”冷風中傳來一句冷斥,我轉頭,看到明恪一身陰沉,滿臉怒容的走過來。“剛收到消息,西慈莫軒已登基為帝,又送來國書,求娶公主;烏波國也遞來了國書,請賜一位公主給他們的太子。我看你這回怎麼辦?!”
我皺眉道:“烏波國不是隻有一位攝政王主事麼?何時有了太子了?”
明恪道:“正是呢,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細君你打算怎麼辦?皇室裏適齡的公主就隻你一個了,如今兩國都求娶,你……”
“我都不嫁!”細君的手自梅枝上拿開,抖下一陣碎雪,她轉身離開,留下一句堅定的話,“我心裏有人,除了他,我誰都不會嫁!西慈和烏波,若敢依此引兵來犯,你們就會縮手縮腳麼?”
“不!當然不會!”我對著她的背影大聲道。我會守護好大陵的邊疆,不讓你遠赴異域和親的,這是我的心願!
明恪不置可否地搖搖頭,拂袖離開了。第二日,便聽到消息說明恪去求皇上下旨賜婚,他要娶細君,卻被皇上拒絕了。那一刻,我忽然羨慕明恪,至少他爭取了,他還有爭取的機會,而我,隻能在她背後默默守護;更多的還是羨慕那個生死不明的蕭羽,心下苦笑:蕭羽到底有什麼好?即使生死不明,還能讓細君不能忘懷……可惜我沒有見過他,無從評判。
清蘭說,蕭羽如我一般武功高強,又有明恪的英俊,瀟灑不羈,還有阮洛寒的溫雅,隻是他的溫雅隻對細君一個人展現;他和細君一起經曆了許多風雨,他們的那份感情是相濡以沫得來的,比什麼都珍貴!
細君的堅持不嫁,惹惱了西慈新帝莫軒,十九年春,舉兵犯雲州,我和蘇揚一起請求出戰,主和派卻上書要求細君和親,以保百姓免受戰火。皇上偏向主戰派,派了蘇揚前去雲州,畢竟他曾在那裏許多年,對那邊的形勢比較了解。
西陲邊事一觸即發的時刻,烏波國竟然送來一道震驚天下的國書——願舉國歸降大陵,隻為迎娶江都郡主!
此書一到,滿朝沸騰,幾乎所有的人都站出來請皇上讓江都郡主和親烏波,這好處實在太大了!
我不知道皇上對細君說了什麼,讓一直堅持著等蕭羽的細君同意了和親烏波。那一刻,我聽到心碎的聲音,我傾心傾力守護的願望一夕之間破碎了……
細君出嫁前,我一直沒有機會見她,清蘭、文岫什麼也不對我說,隻紅著眼睛歎息。
桃花盛開的季節,我跨上戰馬向西北出發,卻不是去征戰沙場,而是送她去和親……
從此,相隔萬餘裏,我隻能在那一院薔薇影中默默祝禱:細君,願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