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絡纓指著那妸娜背影,笑道:“這裏是戲園?我怎麼從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我還以為這是哪個有錢人家,依著頤和園的風格建的。”
葉昌航拉住她的手,道:“這的確是私人宅院,主人姓馮,專愛呤詩作戲。於是便造了這個地方,專門交一些文人騷客,談詩論戲的地方。”
夏絡纓忙抽回手,尷尬道:“現在都什麼年代,竟有這樣的地方。我以為你平時隻愛談情說愛,誰知你也這樣文雅。隻不過你帶我來這裏,我對詩書卻並無深究,等會豈不是要出醜?”
葉昌航笑道:“來都來了,總要進去坐坐,晚些時候,馮先生安排了昆曲《牡丹亭》,別說你沒興趣?”葉昌航右臂微彎,朝她稍稍示意。
夏絡纓便挽住他的胳膊,道:“說起昆曲,你竟是我肚裏的蛔蟲了。”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內堂,門裏又有一孤形偏門,兩人一左一右撩開翠綠的珠簾,便看到一間寬大的廳堂。朱紅色木地板,側立著一個T字形的戲台子,台上橫梁立柱,雕了龍鳳祥雲,很是氣派。七八副圓桌圓椅圍繞在四周,最右邊應是五個並排的貴賓包間,樣式皆同,古典雕花的隔斷,也全是雕龍畫鳳,裏邊寬桌和軟塌上擺放著一式的紅黃相間的絲綢墊子。旁邊架上稀疏擺了幾樽花瓶、古玩。
葉昌航與夏絡纓一前一後走進去,都不說話。
片刻後,葉昌航已獨自走上前去,四處裏看了看,才道:“馮先生真是煞費苦心,把所有心思都花在戲上了,我們在他麵前都成了外行。”
葉昌航笑了笑,欠身道:“請吧,夏小姐。”
夏絡纓正觀望戲台上的雕飾,片刻才回過神來,道:“從前跟著姑姑去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戲院,這麼雅致的地方,我竟是第一次來,今天真是見識了。若姑姑還在世,定要讓她來看看,隻可惜……”半句話哽咽住,早已是一雙淚眼迷蒙。
話罷,二人進了中間的包廂,落坐。
葉昌航知夏絡纓的心思,正不知如何安慰,情急之時,小聲道:“你若喜歡,我等下跟馮先生說一聲,給你換一身戲服,讓你也到台子上走走?”
夏絡纓坐在軟塌上,聽了這話,又一陣酸楚襲來,慌忙按住了鼻子,道:“我以為就文卓愛拿我當戲耍,沒想到你和他一樣。”她說完便用手撐著下巴,看著旁邊木架子上擺放著的一隻溜金的牡丹花瓶。
葉昌航自知犯錯,低下頭去,臉已漲紅。
這時,三四個身穿旗袍的女子走進來,手裏托著茶壺、茶杯,看到包間裏的兩人,稍稍點一點頭,算是打招呼。
替他們開門的女孩此時已換了素白色旗袍,更顯得玲瓏可人。兩隻杯子擱到方桌上,拎了藍底的小瓷壺,小心倒好了茶。女孩抬頭看一看葉昌航,道:“幾年不見,不知道葉先生口味變了沒有,今天還是泡了鐵觀音。”
葉昌航尷尬之色已褪,微喜,道:“幾年沒來,你們居然還記著我的喜好?”他也不抬頭,隻顧拿著桌上一隻小瓷瓶來看。
女孩子低下頭,兩頰已緋紅,道:“以前您是這的常客,我怎麼會不記得您,之前替您開門,隻見您相比先前又多了幾份洋氣,一時不敢認了。”
葉昌航這才抬頭看著她,道:“是嗎?身上有了洋氣?你們這裏倒是大不一樣了,我剛才差點以為走錯。”
女孩子將托盤裏的點心擱到桌上,道:“好像是更富男人味了。”
夏絡纓笑道:“葉先生,女孩子的眼光是最誠實的,這麼多年,人家都能記得你的喜好,你竟不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