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望著蘇憶北說:“若他想通過除掉林江來得到你,他有一千種法子能讓你對林江死心,他何苦用這樣明目張膽的方法讓你恨他。其實他一早就看出桓宇地產的報表和賬目有很大的問題,所以他才急著讓陸氏上市,切斷陸遠航之前對桓宇地產的操控,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蘇憶北坐在那裏,整個身體都在發冷。她的雙手緊緊攥著麵前的水杯,卻依舊控製不住周身的顫抖。喬伊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夾裹著曠野的風聲傳進她的耳朵裏:“小北,你不知道陸遠揚為了你做了多少。從前是我不願意說,現在卻是我不得不說。他已經失去了陸氏,失去了唯一的親人,現在還失去了你,他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他明知道你就是那個他跳不過去的懸崖,卻還是孤注一擲的向前,親手將自己挫骨揚灰。”
“喬伊,”蘇憶北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上了封印般,張開口都夾裹著血絲:“喬伊,你告訴我,陸遠揚,為了救林江,用整個陸氏和陸遠航做了交換?”
喬伊緩緩的點了點頭。
“他現在人在哪兒,”蘇憶北仿佛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問道。
“加拿大,”喬伊說:“和陸遠航簽完合同的當晚,他的心髒病複發,連夜被送去了加拿大,現在正在溫哥華醫院輸著液等待合適的心源。以陸遠揚的情況,現在必須要做心髒移植手術了。他上飛機前最後一句話就是讓我們不要告訴你,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他一個人那樣孤苦伶仃的呆在溫哥華,不能讓他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失去你。所以我自私了一回,把這些都告訴了你。小北,我不能強迫你去愛陸遠揚,最終的選擇權在你手中,若是你跟林江結婚,我依舊會微笑著為你祝福的。記住,我永遠是你最好的朋友。”
蘇憶北有些僵硬的從凳子上站起身來,甚至沒有給喬伊打招呼,便直接往門外走去。小張的車停在馬路對麵,她幾乎是橫衝直撞的奔了過去。兩旁的車接連發出刺耳的刹車聲,連帶著傳來司機噪雜的咒罵聲,但她什麼也聽不見了。逃一般的坐上車後,隻對小張說:“回家。”
一路上,她給陸遠揚的手機打了無數通電話,電話是通著的,但是無人接聽。她契而不舍的一直打。隻要聽見電話那頭有一點點聲音,哪怕是忙音,她也總覺得是有希望的。仿佛他下一秒就會接起電話,用那副慣有的懶洋洋的腔調對她說:“蘇憶北,你丫是不是傻啊。”
她的視線不斷模糊著,淚水像是江南的六七月的梅雨一般,無聲無息的淌著,仿佛這一輩子都落不盡,整個天地間都顯得那樣潮濕陰暗。
她用了最快的時間辦理去加拿大的簽證。一切手續都辦好後,她回了趟江北市。那一次,距離她離開江北,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從江北的高鐵站出來後,蘇憶北一坐上了出租車便直接去了父親的墓地。
當初父親剛葬進那片公墓時,周圍還是一片荒涼的山丘,零零落落的栽著幾排冬青和鬆柏。再去時,整個墓園都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綠,新入住的墳墓也多了許多,大都是用漂亮的漢白玉做成的。整潔又肅穆。
蘇憶北拖著行李箱走進墓園,齒輪在台階上摩擦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那種遼遠的寂靜。她坐在父親的墓碑前,先用紙巾將墓碑上的照片仔細擦拭了一遍,然後從塑料袋中掏出剛才在墓園門口買好的水果和糕點,再擺上兩包酒鬼花生。最後,她打開行李箱,從裏麵拿出一瓶陳年珍藏的上好花雕。那是父親最喜歡喝的酒,當初她偶然得了一瓶,一直小心留著,就等著這一刻,與父親同飲一杯。
她將酒打開,拿出兩個白瓷酒杯,先斟上第一杯一飲而盡後,另一杯潑在墓前的石階上。陳年花雕酒勁很大,三杯下肚後,蘇憶北的腦袋便嗡嗡的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