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我過去的時候,大概已經吸完了氧,已經恢複了正常。
但我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當的一聲,然後就看到兩個護士推著藥物車,一個護士可能碰掉了什麼,當時我就嚇了一跳,還問了一句怎麼了。
再之後,就感到不對勁兒了。
房間裏的氣氛不對勁兒,同時,兩個護士一個醫生站在那裏,然後旁邊一個儀器不斷的發出這聲音。
我公公在很努力的喘氣,他看見我了,大概是想打招呼,但實在太難受了,又說不出話。
我小叔子把我叫出來說,我公公現在血液含氧度非常低,正常人是在90以上,他現在隻有五十,就是雖然他在呼吸,但能真正吸到的氧氣非常少。
而更令人害怕的是,這個數在不斷的降低。
醫生不斷的讓護士推各種藥進去,一支半支,但不見效。
然後有人問我們插不插管,自然是插的,但ICU那邊又暫時沒有床位。
最後是呼吸科那邊的人過來給插了上去,然後在手工按壓的情況下,終於維持到了六十。
這個數值一度掉到了10以下,我們所有人都嚇的不行,後來小灰灰說我臉都白了,我沒有說話,他那個時候聲音也帶著哽咽,至於我小叔子,是已經哭出來了。
再然後他的管床大夫來了,又聯係ICU,算是給我們加了個床,再之後就是轉病房。
血液科是在最西邊的樓那邊,ICU在最東邊,醫院派了個救護車,把人送了過去。
我婆婆這個時候腦子還算去清楚,讓我留在病房裏看東西,然後就有一個護士過來讓我收拾床,我以為是讓我把臨床收拾了——我公公這個病房是兩個床位的,昨天隔壁床的才出院,所以這兩天就是他一個人一個病房,剛才亂糟糟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放到了那個床上,於是我收拾了一番,那護士又來對我說,是要把我們的床也給收拾了,說我們的床已經轉到了ICU,現在這個床要收拾出來以方便給再來的病患安排,我頓時懵了。
我知道那護士沒有別的什麼意思,甚至她剛才還安慰了我,對我說不要太難過,要想得開,我說主要是太快了,昨天還好好的,她說你別說這個了,我家老爺子中午還在一起吃飯呢,下午說不行就不行了。
但當她說這裏已經沒有我們的床位的時候,我還是很難受,隔壁傳來打針的聲音,護士叫著床號說某某號打針,我突然發現,原來能去打針也是幸福的。
再之後我婆婆他們回來,給護士長說我們出錢把這個床占著,我和我弟妹去ICU送東西,結果電梯又卡在了那裏——我們沒在裏麵,電梯卡在了三樓,我們不由得慶幸老爺子剛才沒遇到這事,否則真要急死。
因為疫情,這個樓本來隻留了電梯通道,現在算是把急救通道打開了,我們出來的時候正碰上主治醫生,醫生先告給我們說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上了呼吸機後,數值升到了九十,算是穩定了下來,不好的是,現在看很可能是急性肺衰竭,很可能是藥物引起的。現在隻希望他肺部的創傷比較小,但麻煩的是,下麵怎麼用藥?是還有別的藥,但其他藥他是否能適應?
醫生不知道,我們更不知道。
而現在來看,他早先的耽誤,又好像變成了一件好事?因為不知道因為沒有治療,所以他雖然有點症狀,卻沒有影響生活。如果更早的接受治療,他的身體又會如何?
我看有同學說從這篇文裏感受到了溫暖、微光,我不知道我最近寫的又會帶來什麼,我不想在這裏說這些都會過去,很多東西是過不去的,就像今天我對小灰灰感歎,我是做好了給爸爸砸錢的準備的,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當事情來了,我們隻能去承受、堅持,盡最大力量的去改變。
早先我們曾猶豫是不是現在就開始治療,我們想過等基因檢測出來,拿到天津讓專家看過之後再說,但醫生說再耽擱下去可能就是骨髓壞死,就沒有藥了,所以我們選擇了看起來最合適的方案,而現在看來,也許,這個選擇並不能說是正確的。
我的那個坑,自然是沒能開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