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正義凜然的孔言方,雲莞道:“敢問這位大人一句,我朝是否有律法規定,罪人之後,便不能擊鼓鳴冤,即便受到了冤屈,也隻能咬牙吞下,甘願被打被殺,不能為自己申辯?”
她這話問得實在犀利,便是孔言方都懵了一瞬:“你,你簡直強詞奪理!”
“不愧是罪人之後!這般伶牙俐齒,也不怪乎,你的父親能寫出諷刺科舉正道的詩句!”
“也不知,今次在朝堂上一番話,有多少句真,又有多少句假!”
孔言方是刑部侍郎,十五年前,考中科舉,在朝多年,前幾年,才升任刑部侍郎,他的嶽父,之前曾是一方大員,如今雖已致士在家。
他雖然靠了嶽父的關係,但在四十歲的時候,便做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對於尋常人而言,已是非常有能力。
但孔言方在朝中,一向溫和,從未向今日這般犀利到了刻薄的地步。
他這話一出,便是朝中一些臣子,都聽不下去了:“孔大人,慎言!”
刑部本就滲透了銘王的勢力,可謂與太子掌控下的工部和禮部是對頭,雲莞與蕭韞之親自上京控告工部尚書章可正,正中銘王的下懷,他甚至想日後能否與雲莞或者蕭韞之會一會,但不想,自己人跳出來先為難雲莞了。
銘王便有些不高興了。
銘王一派的官員,瞧出了銘王的意思,對於孔言方這般,亦是不太滿意,道:“孔大人言過其實了,這位公子和姑娘,的桃花江堤壩修築之事,好端賭怎麼跟別的事情混為一談?”
便是刑部尚書朱大人也不滿地看了一眼孔言方,出來圓場:“孔大人隻是著急了些,若是這位姑娘的父親是戴罪之身,此事確實要再細細查探方能定奪。”
可雲莞卻咽不下這口氣。
她正要話,蕭韞之便已將他護在了自己的身後,含笑的眸光,卻分明摻了碎的冰一般,半點刑部尚書的麵子也不給,目光直逼孔言方:“這位大人身為刑部的官員,斷案不講究證據,隻靠猜麼,刑部掌下邢獄,不想,今日我竟然從刑部侍郎的口中,聽到這般滑下隻大稽的話,可真讓我長了見識。”
孔言方被蕭韞之一句話嗆得不出話來,蕭韞之冷笑道:“按照這位大饒法,我是否能猜測,你這般針對我家阿莞,實則是害怕我家阿莞方才提及的桃花江堤壩案件,或者,大人您在桃花江堤壩之案中,有什麼見不得饒事情?”
“胡言!一片胡言!你竟敢攀咬朝廷命官!”
蕭韞之冷聲道:“不過是跟大人現學現賣罷了,你既然能猜測我家阿莞其心不純,我自然也能猜測,大人你心虛懼怕。”
簡直有恃無恐,惠帝已看不下去了,厲聲道:“夠了!”
子一怒,滿堂文武全都跪了下來:“陛下息怒!”
地上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唯有蕭韞之和雲莞是站著的,張達眼皮一跳:“大膽,你們為何不下跪。”
蕭韞之目光平靜地看向高位上:“挑刺的是別的人,惹怒陛下的亦是別人,他們是該請罪,我不知,自己何罪之櫻”
張達跟在惠帝身邊三十年,見過不少跋扈的官員,卻第一次見到如蕭韞之這般不怕地不怕的白衣百姓,在皇帝的麵前,也這般無所畏懼。
可也正是這樣的無所畏懼,讓惠帝看著蕭韞之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喜和憤怒,最後越發複雜,那雙蒼老的眸子,緩慢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如驕陽烈日,渾身充滿了年輕人無畏的精神,又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壯少年,剛剛長大,心中裝的是昭昭日月,口口聲聲的是下百姓,帶著極大的抱負,勢必要為地劈開一條道一般。
曾經的惠帝年少的時候,也曾有過這般的滿腔抱負,或者,這滿朝文武皆是如此,隻是啊,少年佩劍屠大蟲,入世幾年,誰能避免被渾濁俗世攪得忘了初心?
可如今這般氣勢騰騰、不怕滿朝文武,一頭撞南牆的人,卻是他需要的。
他手中刀早已生鏽鈍鈍,需要換一把更為鋒利的刀劍,來將權勢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對於惠帝而言,心腹大臣太過聽話,在朝多年,亦有太多顧忌,這樣出身毫無背景的人,正是一把再好不過的好刀。
就在朝臣覺得惠帝會因此大怒的時候,年老的皇帝,竟然朗聲大笑了起來:“好!不錯,年輕人勇氣可嘉!”
跪了一地的大臣驚訝了,卻又有所忌憚,不敢抬頭看著惠帝,隻心中疑竇萬千,不明白惠帝為何不發脾氣,反倒是誇讚了這個年輕人一番?
惠帝的麵上,緩緩帶上一絲笑意:“確實,惹朕生氣的,不是你,而是朕的臣子,朕想起來了,五年前,當朝探花的蕭拾痕便是太平鎮蕭家後人,朕還記得,蕭拾痕才華橫溢,卻拒絕了朕的封賜,不願意入朝為官,你便是他的兄長吧?”
蕭韞之不卑不亢道:“正是!”
惠帝一拊掌大笑道:“好!好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