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來的隊伍如同一條由黃金和鋼鐵交融而成的璀璨之流,浩浩蕩蕩湧進城堡大門。他們為數一共三百,由為數過半的封臣與守護騎士、誓言騎士和自由騎手所組成。冰冷的寒風拍打著他們頭頂高舉的十數麵金紋黃色旗幟,上麵繡了象征著布萊羅克家族的王冠黃金鹿。
隊伍中有不少傑洛熟悉的麵孔。黃色頭發的是查曼·索斯凱瑞爵士,臉帶半金麵具的是摩綱.薩雷姆。他身旁的高個男孩一定是王太子,而他們身後的那個大頭矮子則毫無疑問是莫科茲·索斯凱瑞了。
然而那個走在隊伍前列,由兩名白色披風禦用黃金衛隨伴左右的人,在傑洛眼裏竟像個陌生人……一直到對方翻身跳下戰馬,發出熟悉的洪吼大喊,然後一把抱住他,差點把他全身骨頭拆散,他方才認出來者是誰。“傑洛!啊,見到你真好,尤其是看到你那張凍得發抖的臉。”國王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後朗聲笑道,“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要是傑洛也能對他說同樣的話就好了。十六年前,他們一起為王位而奮戰時,這位雷鳴堡公爵是個麵容修整幹淨,眼神清澈,讓萬千少女風靡的精壯男子。他身高六尺五寸,如浩淩小山,在眾人之中似鶴立雞群。當他身披戰甲,頭戴雙叉鹿角黃金盔,則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小巨人。他力拔山兮氣蓋世,,他用的那柄精鋼戰錘連傑洛都隻能勉強舉起。在那些歲月裏,皮革和血的氣味就如女人身上的香水,和他如影相隨。
如今香水卻當真和他如影相隨了。他的腰圍也變得和身高同樣驚人。傑洛上次見到國王,還是於十年前的布朗·泊納斯之亂。那時鹿與虎的旗幟齊飛,三(公)國軍隊合力征討那自立為布朗公國的公爵。勝利之夜,兩人並肩站在泊納斯家族陷落的堡壘大廳裏,雷維接受叛軍王的降書,傑洛則將其幼子比恩收為義子,之後雷維起碼胖了八石。如今雖有一團粗黑如鐵絲的大紅胡子遮住他肥胖的雙下巴,卻沒有東西可以掩蓋他突出的小腹和凹陷的黑眼圈。
但雷維終究是傑洛的國主,而且不僅僅是朋友,所以他隻說:“王上,雪漫城隨時聽候您差遣。”
此時其他人紛紛下馬,城裏的馬夫過來照料馬匹。雷維的王後,婭蕾·索斯凱瑞帶著她年幼的孩子們走進城裏。他們乘坐的微小型王宮乃是一輛巨大的雙層馬車,以油亮的橡木和鑲滾金邊的金屬搭建而成,由五十匹駿馬共同拖拉,因為太寬,隻得停在城門外。傑洛在雪地裏跪下,親吻王後手上的戒指,雷維則像是擁抱自己失散已久的妹妹般地擁抱艾瑞琳。接著孩子們被帶上前來,彼此正式介紹過後,得到雙方家長的讚美。
正式的見麵禮儀剛結束,國王便說:“傑洛,帶我到你們家墓陵去,我要聊表敬意。”
傑洛就愛他這點,都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對她念念不忘。他叫人拿來提燈。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王後開口反對,她說大家打清早起就在趕路,這時人人又冷又困,應該先休息片刻,要看死人也用不著這麼急。她話說到這裏,隻見雷維冷冷地盯著她,她的孿生弟弟查曼靜靜地握住她的手,她也就沒再說下去。
於是傑洛和他幾乎快不認得的國王一同往地下墓陵走去。通往墓陵的圓轉樓梯非常狹窄,所以傑洛打著燈走在前麵。“我原本都快以為我們永遠也到不了雪漫城了,”雷維邊下樓邊抱怨,“南方住久了,成天聽人說我的王國如何如何,很容易就忘記你的領地和其它三領加起來一樣大。”
“王上,相信您這趟旅途一定很愉快吧?”
雷維哼了一聲,“一路上到處都是沼澤、樹林和田野,過了河澤後連間像樣的旅店都找不著。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廣袤無邊的冷野荒蕪,你的子民都躲哪兒去了?”
“多半是興奮不敢出來吧。”傑洛打趣道,他感覺得到一股寒意自地窖席卷而上,有如幽深地底的冰冷氣息。“在北方,國王可不是天天都見得著的。”
雷維又哼了一聲,“我看是躲在厚厚的積雪底下去了吧!傑洛,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這兒還冰天雪地!”國王邊下樓邊伸手扶著牆壁,穩住身子。
“夏末降雪在北方是稀鬆平常的事了,”傑洛說,“希望沒給您帶來什麼麻煩,夏末的雪通常都不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