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枝丫落在有些潮濕的地麵上,那些發黴的腐朽的枯葉在腳下綿綿軟軟,讓人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的,但那隻拉著她的手十分有力,令她走得穩穩的。
隻是,那隻手比她的手還要涼。
一株高大的藍花楹,比村口路上夾道的藍花楹要高大粗壯許多,看起來年月比較悠久。
她矗立著,像一位守護者,守護著身下一塊的墳墓。
墓碑上“牛婉兮”三個字在冬日的暖陽裏顯得寧靜、深遠、憂鬱而孤獨。
覃津站在墓前,整個人被哀傷和憂愁籠罩。
媽,我終於知道你的名字了,隻是為什麼你連名字都是那個人的印記?
媽,那個人愛過你嗎?如果他愛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你?如果他不愛你,他有什麼資格這樣傷害你?
那個人害死了你,害死了我的媽媽……
覃津上前,蹲下身子撫摸墓碑上“牛婉兮”三個字,胸口像堵了一堵牆。
白荷站在一旁,什麼話都不能,什麼話也都不出口,她能做的隻是默默陪著。
許久,覃津站起身疾步走向白荷,他伸手抱住她,在她肩頭無聲痛哭起來。
雖然是無聲的,可是眼淚卻洶湧落下。
“他愛過我媽媽嗎?他愛過我媽媽嗎?”覃津在白荷肩頭一遍遍問著。
每問一句,白荷都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憤怒火焰以及像海水一樣的絕望。
終於,他放開她,淚眼模糊看著她,再次問道:“你告訴我,他愛過我媽媽嗎?”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白荷道,“《詩經》中這幾句詩是講,有一位美麗的姑娘,生得清揚婉轉,眉目流情,有緣今日相遇,令人一見傾心。大先生給你母親改名婉兮,明他不但愛著你的母親,還對她一見鍾情……”
“我不相信,我母親與我舅舅的名字合起來就是‘平平安安’,寓意多好,然而他卻這名字不好,他根本就不希望我母親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他怎麼可能愛她?”
覃津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一個讓他母親苦等一輩子,最終鬱鬱而終的負心漢會是一個真心愛他母親的人。
白荷想了想道:“平平二字,或許對於大先生和你母親之間的愛情,的確是不祥的字眼,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大先生若深愛著你母親,就決不允許自己在你母親麵前是平淡無奇的存在,在所愛麵前,他當然希望自己是高大的山是偉岸的海,是光是電,是巨星,而不是他的才華、他的耀眼、他的光芒,全都可以抹平,全都不值一提……”
除非那個女子不愛他。
白荷沒有把這句話出口,畢竟她不是當事人,她不能胡亂猜測,胡亂猜測隻會讓覃津越發混亂。
此刻的覃津就分外激動。
他搖著頭道:“可是,我的童年經曆告訴我,他根本就不愛我的母親!”
哭泣的覃津釋放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的仇恨。
白荷握住了他冰涼的手,無比真誠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