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聽不懂他囫圇著說什麼話,不耐道:“再不走,你便自己跑回去吧,我自己回京了。”
馮永嘉忽的長歎一聲,右手握拳捶上左手心,跺跺腳,反身爬上車。
車夫愣愣看著他,嘀咕句:“有病。”說罷上馬,也走了。
……
屋裏,寶寧跪坐在炕上鋪被子,一白日沒回來,灶裏的火熄了,屋裏有點冷,手伸進去,被裏也是冰涼涼的。
寶寧讓裴原坐在凳子上,又往他肩上披了件衣裳,囑咐道:“四皇子,你在這坐會兒,我去燒水,洗漱下再睡。”
她手在裙擺上拍了拍,要往外走。
裴原喊住她,招招手:“過來。”
“怎麼啦?”寶寧到他身邊去,裴原個子高,坐下來也沒比她矮多少,一抬手就碰到她的肩。
他往下輕輕用勁,道:“蹲下。”
寶寧不明所以,她把裙擺收起來疊到腹前,聽話地蹲下,仰起臉,笑聲問:“到底怎麼了?”
阿黃圍著寶寧轉來轉去,也停下來,跳一下,兩隻前爪搭在裴原膝頭。
裴原看著麵前兩雙黑眼睛,不由笑出聲。屋子不大,兩人一狗平靜對視,裴原覺得心中難得踏實。
他伸手將寶寧發上的簪子給拆了下來。
寶寧茫然,隻覺發上一輕,她伸手去摸,沒了簪子固定,頭發已經鬆了。
裴原伸手又抓了幾把,把她長發全都拆散,從上捋到下,低聲道:“這樣好看。”
“你拆我簪子做什麼。”寶寧嗔怪,她將頭發撈起來,拍拍發尾,心疼道,“都挨著地了。”
裴原手拖著下巴,又看她一會,他喜歡寶寧這樣子,長發堆疊在肩頭,襯的她膚色更白,麵龐柔和,輕柔中些許嫵媚。
裴原將阿黃撈上來,抱在懷裏,衝寶寧道:“以後換個稱呼,別那樣,聽著不生分嗎。”
寶寧反應一會,想到他說的是剛才,她叫他四皇子。
寶寧笑盈盈的:“那我叫你什麼?”
裴原說:“我又不是沒有名字。”
寶寧便喚他:“裴原?”她小心翼翼的,帶些試探意味,裴原聽在耳裏,覺得舒心。
他挑逗地去勾她下巴,誘哄:“叫哥哥。”
寶寧臉頰泛紅,打他手背一下,小聲道:“真煩人。”
她揉揉發燙的耳垂,站起身往外走:“我燒水去。”
回家太晚,都累了,寶寧把裴原洗漱用的溫水兌好送過去,思忖片刻,又灌了個湯婆子放他被裏。
寶寧想起明姨娘說的話,擔心裴原的身子,怕他著涼後病上加病,想更妥帖些。
裴原對這種物件嗤之以鼻,他一身陽氣,穿著單衣都覺得熱,寶寧偏要把他當成月子裏的婦人一樣伺候著,本欲拒絕,但看著寶寧擔憂目光,還是鬆了口。
寶寧放心地出門,勾勾小指,阿黃搖著屁股隨她跑出去。臨走時吹了燈。
裴原躺下,將湯婆子踹到腳底,闔上眼。
夜深人靜,白天疲憊,他卻睡不著,睜眼看房頂,思考起以後的事。
原先他是一個人,隨便他怎麼折騰都無所謂,死了活了都是他自己的事。現在不一樣了,他身邊多了個小累贅,多了份牽掛。
就不能胡來了。
……
西廂裏,寶寧洗漱好,肩上裹著被子,去看明姨娘拿給她的那罐水蛭。
她是怕蟲子的,猶豫半晌,不敢打開。屏了屏氣,終於下定決心,蓋子開了條縫兒,往裏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