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陰沉,細雪紛飛,飄散在傲立枝頭的豔紅梅花上。
司瀾兒隻有五歲,小小的身板,輕輕掂起腳尖,哢嚓一聲,折斷了枝上一節。她滿不在乎,揉揉紅通通的鼻子,嘿嘿地笑了笑,默默地蹲在門口,坐到門檻邊揮舞著那一節紅梅。
緋紅的棉襖厚實而溫暖,包裹在她的身上驅趕寒意,隻是露在外頭的小臉有些冷,小手都凍得僵了。
不一會兒,那抹熟悉的身影踏雪而來,身影漸漸蓋在她的身上。司瀾兒看見了,卻裝作沒發現,歪著腦袋裝傻。
背後影子的主人無可奈何,隻得張開雙臂,用鬥篷將落下的雪擋住,不至於凍著前麵的小人兒。
司瀾兒靈動的眼眸微轉,閃過一絲得逞之意,最終安心地將背靠在了那個人身上,任其摟緊。
那個人好像說了什麼,司瀾兒沒聽清,抬頭看他。雪花正巧飄落在她的眉心,司瀾兒一哆嗦,一隻手掌便輕輕撫向她的額間。
一股暖流自心底竄起,司瀾兒眨眨眼,情不自禁地抓住那個溫暖的掌心,怔忡地仰望著那個人。
如此溫柔,如此恬靜,如仙似幻,如癡似醉,叫人移不開眼,令人心神恍惚。
司瀾兒半闔著眼,似睡似醒。她打了個哈欠,在床上坐了半晌才緩過勁來,起身梳洗。
她推開窗看了眼天色,雖不算遲,但也不早了。
“啊!”她記起昨夜小姐吩咐,今日要早起隨曲夫人去平安寺燒香的。這個時辰,果然還是晚了。
不消片刻,司瀾兒迅速地係好發帶,思索著用跑的太慢,攀窗扶欄一躍,施展輕功向小姐的院落去了。
當她到達之時,曲央顏已經起身,坐在鏡台之前,借鏡反照映出來人,笑盈盈地說:“我就知道你肯定賴床了。”
司瀾兒喘著氣,沮喪地走進屋:“小姐料事如神。”
曲央顏閉著眼,感受到那熟悉的指腹按在她的發絲間,笑問:“莫是又做了那個夢嗎?”
司瀾兒一邊幫她梳發一邊回應:“是呀……”
“這回可記得夢見什麼了?”
司瀾兒想了想,道:“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曲央顏習以為常地應了聲。
司瀾兒從小便有個奇怪的毛病,就是睡覺時總是做夢。這做夢並不是什麼稀罕事,是人睡著了也會做夢。但司瀾兒不同的一點是,她睡得很沉,夢裏發生了什麼事,總是愁眉不展,很悲傷,甚至悲傷得不自覺落淚,然而一旦清醒,她卻隻記得做過夢,卻記不得夢見了什麼。
這個毛病還是幼時曲央顏與她同睡一張床時,半夜發現的。
盡管被告知,盡管曲央顏央了曲老爺找大夫給司瀾兒看病,但卻從沒有一個人能看出問題來。後知後覺的司瀾兒並不覺得這種毛病會造成多大的困擾,也不覺得有任何影響,更不想給曲家添太多麻煩,便索性製止了打小愛操心的曲央顏,不了了之。
起初曲央顏還真擔心會出什麼毛病,但久而久之,見司瀾兒半點影響也沒有,這才漸漸鬆口,不再提治病的事。
直到現在,她倆都覺得這毛病可有可無,偶爾司瀾兒還會打趣,說這指不定是上輩子的淵源,黃泉路上的孟婆湯後勁不足,讓她給回想起了什麼。
曲央顏聽了,瞪著杏眸,說指不定真是如此。
每當司瀾兒看曲央顏那一臉信以為真,便禁不住搖頭。
她家小姐樣樣好,凡事都比自己成熟,唯獨對因緣鬼神信奉十足,不僅虔誠,簡直深信不疑。看她如此較真,她又豈敢告訴她,不可能是上輩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