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兒在燕慕歌的懷中睡著了,醒來時又回到了那個房間,旁邊的位置仍是冰涼,仿佛她從不曾離開,沒有遇見素茗,也沒有見到燕慕歌一般。
天已經蒙蒙亮,隻是山中霧重,看起來比一般的時辰要早。
顯是聽見屋裏頭的動靜,一名侍女走進來,詢問司瀾兒是否用膳。
司瀾兒先是問她燕慕歌的去處,得知他又回到正堂處理教務,她又有些睡不著了,便索性喚她去取早膳。
司瀾兒本不是嬌慣的人,早上醒來,也不喜歡身邊一群人包圍著侍候,於是將她們都遣出外頭忙乎,自己獨自一人在屋裏頭梳洗。
不稍片刻,便聽見敲門,想來是侍女端來早膳。
司瀾兒喚她進內,她在鏡前梳發,沒有回頭,隻聽侍女進門的聲音,並沒有出去的聲音,心下奇怪,剛要回頭去看,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司瀾兒下意識地警惕,一隻手探向梳妝台上的銀釵,正要反手攻擊,立刻被人截住。
來人小聲道:“瀾兒,是我。”
司瀾兒渾然一驚,她抬頭,眼前這名長相平凡的侍女與平日所見一般無二,然而那些眸子卻暴露出一絲不同。
是易容!
“師姐?”司瀾兒不確定地開口。對於易容她隻懂點皮毛,楊琳琳卻深諳此道,化出來的容鬼斧神工,一般人看不出來。
“是我。”侍女見她認出自己,這才放開手。
司瀾兒的神經緊繃,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她是如何混進來的?燕慕歌放在她身邊的影衛呢?
司瀾兒還陷入混亂和惶惶之中,楊琳琳卻不客氣地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師父已經接回來了,你卻打算就此不再回來?你可知如今外頭形勢多亂,天蒼教不是能夠久待的地方。”
麵對楊琳琳的質疑,司瀾兒抿唇沒有回答。
楊琳琳眉頭微蹙:“你是不是還忘不了燕慕歌?”
果然,司瀾兒的頭垂得更低,她的沉默已經昭然若揭。
楊琳琳此刻的心情糟糕至極,當初大師兄告訴她安王爺要用司瀾兒的時候,她便覺得不妥,十分不妥。她不是沒反對過,可她沒有反對的權力,整件事並非隻是救她們師父這麼簡單,此事還關乎整個朝廷以及武林,由不得她反對。
楊琳琳後悔帶司瀾兒回栗京,她不該帶她回來,更不該放任大師兄帶司瀾兒去見栗京的那些人,他們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精,他們往往揚言大局為重曉以大義,認為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他們卻沒有想過,那些所謂的犧牲,怎麼辦。
人無完人,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偉大的情操。她沒有,瀾兒也沒有。
當初將瀾兒從燕慕歌身邊搶回來,為的就是不想讓她再受傷害。而今,她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瀾兒被利用,送回燕慕歌的身邊。
何等諷刺。
她甚至不知道當見到她的時候,自己該以何種臉麵相對。
然而,仇恨當前,她也絕不願意讓司瀾兒繼續留在此地。況且,天蒼教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武林盟聯合朝廷打擊魔教,此戰隻勝無敗,任天蒼教再如何頑強抵抗,遲早有一天會撐不住。
“你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天蒼教被攻破隻是時間問題,到時候大軍上山,說不定當年不分老小的屠殺將會再現,你會無辜受牽連的,跟我走罷。”楊琳琳這裏沒再嚴厲苛責司瀾兒,隻是將如今的形勢告訴她。
司瀾兒一聽,臉色刹白。在這裏頭與世隔絕,竟不知道外頭的形勢已是如此險峻。
“不可能!”司瀾兒咬牙,“怎麼會這樣!”
司瀾兒惶恐地攥住裙紗,她抓住楊琳琳:“我不是說過,讓你們帶著師父走,不要回來尋我了嗎?為什麼?”
司瀾兒察覺到什麼,難以置信地道:“難道是因為我?”
楊琳琳眸色一閃,藏著一絲隱晦,還有內疚。
從她的神色,司瀾兒知道自己猜到了。她踉蹌地倒退數步,無法置信地搖頭,“不可能……我沒有……我沒有背叛小慕……”
她反複地念著,咬嚼著其中的每一件事,貿然抬頭,“從我第一次傳信開始!難道從我第一次傳信開始,就已經開始……”
楊琳琳的沉默讓司瀾兒更加篤定,自己的無意造成天蒼教現今的困境。
起初,溫逸琦的目的就是攻山的捷道。
天蒼教所處位置十分隱蔽,傳聞濃霧長年籠罩,日不見天,山間遍布毒物沼澤,五行布界,即使知其位置,攻山也並不容易。
溫逸琦讓司瀾兒混入天蒼教,為的就是另辟捷徑,從內打向外尋得入山之路。溫逸琦這幾年投入天蒼教的細作不少,然而真正能近幾位首要人物身的根本沒有,教內各堂之人十分警惕,想要套出點門路,根本沒有。
山中最為詭譎的,便是山中所設五行迷陣,即使是得到司忘川真傳的楊琳琳,也無法解開,破解之術牢牢掌握在燕慕歌手中,也就隻有幾名最忠誠和親近的堂主能解。
燕慕歌從來沒有防過她,因此她才能成功。
無法攻山,成為最大的問題,司瀾兒便是為此而來。然而司瀾兒臨時反悔了,她不願幫助朝廷與燕慕歌為敵。因此她才會暗自與楊琳琳聯絡,偷偷地告訴她,讓她帶走師父。
從燕慕歌說他會放過師父的那一刻,司瀾兒能夠看到他的眸中沒有溫度。她知道,燕慕歌根本不打算放人,甚至,會殺了他。
她知道她無法說服燕慕歌,越是求情,隻能引發燕慕歌越加龐大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