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弟。
家族在前,子弟在後,一切都以家族利益為先。
他們這些世家子看似風光無限,可誰又能真正做到灑脫無牽掛?
丸子把手按在方覺的肩頭,沉聲說道:“你不是家中的嫡長子,上麵還有煉哥,我也有兩位兄長,家裏的爵位臨不到我,我也不稀罕,我要用自己的雙手打造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你別告訴我,你沒這樣想過?”
方覺驀然凝神,用一種驚訝的目光仔細的打量起丸子來,片刻後,確定他不是在說醉話,狐疑的問道:“你確定你不是一時興起?”
“怎麼可能!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得這樣的決定好不!”丸子一本正經的回答。
方覺怎麼可能會信他的胡謅,十幾年的兄弟,對他太過熟悉,也太過了解。“那是受了什麼刺激?”
丸子眼神閃爍,剛要張口反駁。
方覺卻沒給他這個機會,“難道是林婉兒定親了,而定親的那個人卻不是你?”
“呃···”丸子一臉見到鬼的模樣,圓瞪雙目,盯著方覺失聲叫道:“你怎麼知道?”
方覺先是詫異,後是搖頭苦笑。“我就知道,肯定有事發生,不然你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感觸。”
丸子微垂著頭,似乎在掩飾眼中那抹哀傷,可嘴上卻絲毫沒有服軟的跡象,“我這人天生悲天憫人,感觸頗多好不!”
方覺一付信你才怪的表情,斜瞥著他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丸子停頓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我們這次出來前,在要塞遇到一個林家商隊的熟人打聽到的,說三個月前婉兒跟王秋山那個王八蛋訂婚了,婚期就在今年歲末···”
“吏部侍郎王重遠的小兒子?”方覺雙眼微眯,思索了一下才道。
“就是那個吃喝嫖賭樣樣占的王八蛋,要是找個好點的,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就王秋山那個鳥樣···你說婉兒的老子林沙到底是怎麼想的?”丸子咬牙切齒的說著,一付痛心疾首的樣子。
“為了什麼?還不是利益鬧的。”方覺冷笑。
“可婉兒···”丸子欲言又止,一臉的失落與傷感。
丸子的這段情史,方覺比誰都清楚了解。
那是符元三年的上元節,神都素來有上元節迎花燈的傳統。
那一晚,方覺、丸子好幾個在神都有著‘赫赫威名’的紈絝子弟興之所至一起結伴夜遊燈市。一段注定不會有結果的緣分,就這麼相遇了,一切都發生的那麼偶然。林婉兒和另外幾名勳貴名媛也同樣結伴相遊於燈火闌珊處,事情很尋常,過程很老套。因幾女精心妝扮的容貌,散發出奪人的姿彩,就連滿街市的燈霞也難以掩蓋,終於牽引出了另一波紈絝的垂涎,他們開始對幾女圍追堵截,到了最後開始發生肢體跟言語上的輕薄,這一幕剛好被遊經此處的丸子幾人撞見,幾人平時都以‘雅賊’自名,個個身份又異常顯赫,何來看慣如何下作無禮之舉,丸子在身後幾名兄弟的慫恿下,出頭勸阻遭拒,一言不和之下率先出手,兩撥年輕氣盛的世家子,終於轟然相搏於神都的鬧市之上。
那一架,打的可謂是精彩紛呈高潮迭起。
在滿城權貴的神都,能稱得上紈絝的,那一個不是豪閥門庭出來的公子少爺,身邊不缺的就是隨從跟班。兩撥人先是主打仆看,到最後演變成一團大混戰,一直從街市的南頭打到街北頭,把一個本好好遊園賞燈的佳節給打的路斷人稀,燈落如雨。
開始的時候,對方人多勢眾占盡上風,可最終憑借自己這邊一名紈絝所帶的實力護衛,以一敵十,再加上方覺跟小九這兩個狠茬子,硬是生生的把對方打的落荒而逃。
勝利總是要讚揚的。
在幾位不知是嚇傻掉忘記逃走,還是因為新奇而留下的名媛一片讚許聲中,幾個鼻青臉腫的紈絝,就仿佛感覺得到了整個世界般的誌得意滿不可一世。
當丸子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表情,在忽然間看到那個眼睛大大,含羞一笑,左右腮如同兩朵梨花同時綻放的靚麗少女時,如遭雷擊,木訥不語,隻瞪著兩個烏青的眼睛怔怔的望著突然闖入心間的身影,如癡如醉。就像是在那一刻,被一顆流星狠狠的撞擊到了心房,讓那裏徹底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這是一次尷尬的初逢。
也是丸子第一次見到林婉兒。
望著少女婀娜的遠去背影,丸子久久佇立,形如木樁。
過了許久,才在眾人的調侃呼喚中幡然醒轉。
醒神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此生非此女不娶!”
可惜造化弄人,時也命也!
因兩人父輩的政見不同,不相為謀,向家中提及此事的丸子,不但被狠狠訓斥了一番,還被禁足了一月有餘。
丸子品嚐著如潮汐般不斷湧來的相思,收起那道奢望,把那份年少懵懂的悸動暗暗的壓在心底,衷心的希望有一天兩家長輩握手言和共享美事。
可惜世事往往總是事與願違,無法掌控。
這也導致丸子自始自終沒能對這個一見鍾情的女子,說聲“我喜歡你!”
方覺知道,自己這個兄弟別看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是對待這段沒有講出口的愛戀,卻是最為看重。
方覺攬過丸子的肩膀,大力的朝自己這邊抱了抱,沒有講話。
兄弟能理解兄弟,不在乎有多少寬心安慰的話。
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足矣!
一切盡在不言中!
丸子黯然神傷了好一會,忽然不知從那裏摸出一個皮袋子,拔開塞子,一股濃鬱的藥酒味撲麵而來,他仰頭猛灌了一口後,把袋子遞給了方覺。
方覺笑著接過,二話不說也是昂脖一通猛灌,“噓~”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伸袖一抹嘴邊,才玩味的笑道:“我以為你不舍得拿出來呢!”
丸子很是鄙視的瞅著他,大聲道:“我完顏秀的東西啥時候會吝嗇到自己一個人獨享?···”說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口風一改,兩條細眉一挑,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又道:“當然女人除外。”
這下臨到方覺嫌棄他了,“你就是給我,我還得要呢。”
“嘿嘿”丸子一臉訕笑,“你怎麼知道我帶酒來了?”
“廢話,隻要醫護營在,你啥時候缺給酒?”方覺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丸子絲毫不以為意,點頭稱是道:“也是,不過這次暮老頭很的小氣,隻給了半袋子,說什麼這次出來太長時日,藥酒都消耗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