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前染赤血。

武二力戰而亡,他的屍體久久瞪著北方,沒有倒下。

長槍貫穿了他的心肺,腰腹,那青藍兩色繡虎的錦衣變得黑紅,深色祥雲如同惡魔的鬼臉,花花綠綠的不甚好看。

在他腳下,躺著三十多具神衛軍的屍體。

長槍在他身上沒有抽離,就如從他體內長出來的‘觸角’,猙獰而悲愴。

曾經作為赤羽神國將軍的武二,從沒想過手裏的長劍有朝一日會暢飲自己神國將士的鮮血,從沒想過自己縱馬疆場,最後卻是死在深宮高牆之外的軒轅城。

所以他死不瞑目。

原本風雪飄揚的軒轅城,風雪更甚。

一位錦衣老者背著身子消失在風雪之中,武二不愧有萬人之威,所以他胸口那一劍,他刺的。

很多人都聽到了那個恐怖的消息,大將軍武泰竟然勾結北國蠻族造反,企圖顛覆赤羽神國幾百年的基業。

逐鹿學院那些俊男巧女,不再三三兩兩彙聚在湖心亭看雪,吟詩作對,個個噤若寒蟬,如同冬天裏的夏蟬。

因為聽聞神皇龍顏震怒,要誅滅大將軍九族,如今人人自危,哪裏還有心思吟詩作對。

夜王府。

夜孤城端坐在長形案桌之上,案桌雕刻祥雲麗鳥,倒是顯得大氣富貴。

“父親,大將軍武泰真會造反?”夜孤城看著那隱藏在燈火之下的巨大陰影。

“你覺得?”那聲音帶著不怒自威的聲勢,讓作為獨子的夜孤城也下意識挪動了一下身子,感覺似乎背後有涼風侵襲。

“不會。”夜孤城脫口而出。

“武二已經護送武玄逃出軒轅城,武二戰死朱雀門,此時正懸屍高掛,以儆效尤。”聲音不悲不喜。

夜孤城臉色大變。

“沒造反,逃什麼?”那聲音雖在體溫,卻真切的帶著一絲憤怒,隻是那憤怒曇花一現,馬上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若武玄不走,能活下去嗎?”夜孤城緩緩開口。

“不造反,便不會死。”

“孩兒還是不信,武家世代忠烈,那武泰更是肝膽忠心替神國鎮守邊疆三十年,說姓狄的造反我信,若說……”

“城兒,明日就是你西出雁蕩關成為蠻國質子的日子了,這個時候你倒還有閑心管那武家之事。”那聲音不驚不喜,似乎獨子成為質子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隻是為了打斷夜孤城的話而已。

“若武家不衰,孩兒也不用……”夜孤城再次脫口而出。

“閉嘴。”那聲音仍然沒有帶著任何情緒,但是夜孤城卻將剩下的話盡數吞下肚子,而這大殿裏的燭火似乎被無形的風吹拂,搖擺明滅。

“敬父親。”夜孤城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甩袖出了大廳。

“公子他……”黑暗中有人開口。

“無妨,雄鷹若想展翅,必先自己學會跳下懸崖。”那陰影似乎動了一下,然後便是再無聲音,隻有廳外的風雪呼嘯肆略。

丞相府。

堂前香薰嫋嫋,整個屋子都散發著一股異香,屋子裏有著炭火燃燒,讓本來寒冷的屋子倒是添了幾分暖意。

狄千秋手裏握著一卷絲帛,上麵墨跡點點,也不知道是何種書籍,他看得極為入神,不時撫一下自己的胡須,似有所悟。

隻是他大半個身子隱藏在陰影之中,隻有那絲帛在燈光之外,看不出他的具體年歲與顏容。

此時跪在堂前的不是狄家大公子狄元白,而是那個廢物兒子狄玉成。

狄玉成乃是小妾所生,在狄家不受重視,但是在武家造反的日子,狄千秋從逐鹿學院召回了這個‘狄家廢物’。

時間已經入夜。

窗外寒風呼嘯,堂內雖有炭火卻也難敵刺骨的幽冷青磚。

狄玉成感覺自己雙膝已經麻木,地磚森寒刺骨,如同冰錐一樣不斷刺激他的膝蓋,可是它不敢有絲毫聲音發出,甚至還要極力忍耐著不能翻倒。

可那香薰點點,讓他在寒冷與異香之下,腦袋極為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