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安便清淡地一笑:“舞文弄墨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啦,禮賢宴意在鼓勵年輕的鄉賢,傳承精神。要不,倩兒你兩個。”
見林淮安隨口將話頭拋給了孫女,饒是安有才這樣的粗人都驚覺自己今得意忘形冒進了。
老頭子自己不願題詞卻丟給了晚輩,分明是刻意給他沒臉。吳靜濃也是心中一驚,她見丈夫尬住忙笑道:“林老得對!人才輩出才是咱們同鄉會的福氣。年輕人朝氣蓬勃,剛好給這老院子添些生氣。倩兒快給我們。”
林倩單純倒沒想太多,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笑道:“‘懷同霽月,量洽春風’,如何?”
大家自然讚好。安有才鬱悶,這些年輕女孩兒就知道風月,真是家子氣,可也隻能:“好好好。”
林淮安還能看不出安有才的不爽之意,心中冷哼一聲,沒文化還敢瞧不上我孫女,可臉上卻笑道:“安公子才學過人,頗有乃父之風,咱們聽聽有何高見。”
安仕傑是個中學就去了美國可英文都沒學明白的家夥,更別中文了。他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栗珞身上,在她身邊這麼近地看著她長睫低垂,眼觀鼻鼻觀心地安靜立著,怎麼那麼好看呢?霜膚雪肌清水芙蓉倒底何時才能一親芳澤。
猛地被點名,安仕傑慌地心頭一跳,尷尬笑著發怔。可佳人在前硬著頭皮也不能丟臉啊。他拚命地在腦海中搜尋詞語,忽然靈感突現。林老頭要年輕又生氣是吧?好像是哪個古裝片子裏聽過兩句。
安仕傑脫口而出:“‘蜂翼弄嬌,燕泥銜須’可好?”
安有才氣得差點背過氣去,蜂蝶鶯燕,這個王鞍還真沒浪費花在女人身上的錢,就學了這個!
可自然還是有人讚好:“一派生機,一派生機啊!真好。”
吳靜濃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丈夫沒事非要裝風雅,好好的安排一下子亂七八糟,可是還得把麵子圓回來,她使勁擠出笑:“傑受得是西方教育,這些他本就不擅長,人家是莎翁的粉呢。封老家學淵源,封公子必有好的。”
封格是個通透的人,哪有興趣趟這趟渾水,他一本正經地作出思考的樣子,卻閑閑笑道:“我真喜歡安公子的,要不‘蜂抱花須,魚吹柳絮’也不錯。”
額……本來大家對這位豐神俊朗的封家少爺頗有些期待,誰想到他竟然這麼沒正形。封行已經連白眼都懶得翻給這個孫子,還好人家沒有要他題詞,除了“家門不幸”,他簡直想不出另外四個字。
場麵如此熱鬧,栗珞卻完全心不在焉。她雖微低著頭不去看晏兮遠,可是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對麵凝望著自己的目光,那樣深深地讓人快要承受不住。
栗珞正紛亂地掙紮著。就在這時,耳畔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青煙翠霧,深院月斜。”
栗珞的心突突亂跳,猛地抬起頭來,正正地撞入晏兮遠的眼裏,然後深不見底地陷了進去。
青煙翠霧罩輕盈,深院月斜人靜。這首詞的最後兩句是“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男人在問她。
那疼痛難止卻又蓄著千言萬語的眼睛啊,栗珞癡癡地看著,隻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湧上來。
唉,好一句“有情何似無情?”
愛至極處,反似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