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驅寒風,風吹簾擺。琴聲動人心,心有所思。
弦斷,鮮血滴於琴上,音餘震,樂已止。
玉婉兒盯著滴血的指尖,心卻遠在天邊。
“你的心亂了。”窗簾被掀起,歐陽傑從窗外跳進房裏問道:“可是在想我?”
玉婉兒愣了神,笑容隨著眼裏漸漸亮起的光重新爬上嘴角。
“你還是回來了。”玉婉兒起身去關窗,卻被歐陽傑攔住道:“今夜上弦月明,陪我賞月可好?”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的帕子將玉婉兒受傷的手指包住,滲出的鮮血宛如一朵綻放的紅花。
玉婉兒將手握起來,走去桌邊倒了一杯酒遞給歐陽傑道:“你有心事。”
歐陽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你又知道?”
玉婉兒道:“男人常常喜歡把事情往肚裏咽,卻不懂得藏住臉上的表情。”
歐陽傑想笑,已笑不出了,仿佛瞬間就沒了精神與力氣,軟綿綿的坐在椅子上,開始不停的喝酒。
玉婉兒沒有說話,隻是在不停的倒酒,直到一整壺酒都倒光了,她也沒說半個字。
歐陽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問我有什麼心事?”
玉婉兒便問道:“你有什麼心事?”
歐陽傑皺起眉頭:“未免也太過敷衍。”
玉婉兒道:“你若想告訴我,又何必讓我去問?”
歐陽傑放下酒杯,歎氣道:“唉,你對所有的客人都這樣嗎?”
玉婉兒搖頭道:“我的客人隻會從門走進來,所以你並不是我的客人,你若想讓我用對客人的態度對你,那就請你下個月再來,花足夠多的錢,然後闖過四關,再敲門而入。”
歐陽傑道:“原來你不歡迎我。”
玉婉兒道:“我並非不歡迎你,但你不是我的客人,所以我沒有必要用對待客人的態度去對待你。”
歐陽傑想了想,笑道:“你歡迎我,但我卻不是你的客人,那麼我與你是什麼關係?”
玉婉兒搖頭道:“或許是朋友,你這一套對付外麵的女子或許很管用,但對於我們這種看慣了風月的青樓女子來說,卻已是膩味得很。”
歐陽傑道:“我對外麵的女子從不這樣說話,我是個俠客,不但要豪爽闊達,還要顯得彬彬有禮。”
玉婉兒笑道:“原來俠客與我們青樓女子一樣,都得戴著麵具做人,人前一套笑臉,人後卻是另一種模樣。”
歐陽傑道:“也並非所有俠客都得這樣,照樣有人活得真實,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玉婉兒問道:“那你為何不真實些?”
歐陽傑道:“或許我已分不清真實的我究竟是怎樣的,或許我本就是很正經的人,或許我本該是個輕浮的人,又或許我即是個正經的人,同時也是個輕浮的人。”
玉婉兒道:“我明白。”
歐陽傑詫異道:“你明白?”
玉婉兒點點頭:“沒人比我更明白。”
歐陽傑大笑道:“哈哈!既然你明白,我便也不用再說了,隻可惜酒已沒了,沒法讓我們兩個明白人好好喝上一杯。”
玉婉兒道:“想喝酒又有何難?今晚我便請你喝個夠。”說罷便起身走出房間,過了一會便獨自搬了兩大壇子酒回來。
歐陽傑驚訝道:“沒想到你竟有這樣的力氣。”
玉婉兒取來兩個碗,將酒壇啟開,一股濃鬱的酒香幾乎在瞬間就充滿了整個房間,她將酒倒進碗裏,說道:“這是明月閣的‘醉忘釀’,喝醉了便能將煩惱忘了。”
歐陽傑嗅著酒香笑道:“好個‘醉忘釀’,光聞酒香便知是好酒。”說著便舉起碗與玉婉兒碰了碰。
當香氣四溢的酒液流入他的口中時,一股極為苦澀辛辣的味道瞬間在他的口腔裏炸開,仿佛有人往他的嘴裏塞入了一個炮仗,但他還是將酒咽了下去。
玉婉兒問道:“好喝嗎?”
歐陽傑仰起頭叫道:“好酒!好酒!”淚已從他的眼角湧出,流了滿麵。
月明星稀,似彎弓掛於夜空。
月光將地上的白雪照得如玉般光亮,遠處的高峰隻有輪廓隱約可見,像一個高大的巨人,默默守護著藏在林中的木屋。
朱正坐在床上,望著遠處的山影,眼裏盡是恨意。
他受了內傷,雖不太重,卻也不輕,至少得好好養上十天半個月,但此時他心裏盡是憤怒與怨恨,這對於養傷是極為不利的。
就在朱正咬牙切齒,在心裏不停咒罵著的時候,一個帶著兩柄長劍的女人突然從林外走來,他立即將蠟燭吹滅,把窗子關上,然後又從床上跳起,靜靜埋伏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