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惜(上)(1 / 2)

明日便要火化,美人哥和爹一起,在同當地負責殯儀的一個掌事商量明日的事宜。我一個人同幾個丫鬟守在靈堂。我站在棺木前,癡癡地看著娘那姣好安詳的容顏,可惜,明日一把火,縱使怎樣的傾國傾城,在世間也不過空留一抹塵埃!我再也不能看到她站在門口笑著等我回來,再也不能聽到她寵溺地笑著說“你啊!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再也不能在委屈的時候靠在她懷裏哭泣,再也不能.......我掩住嘴,低低地哭出聲來,完全沉靜在記憶和悲傷中,朦朦的淚眼一遍又一遍地將她的容顏看著,想要把她印刻在心裏,永生紀念!

“還請節哀!悲極傷身!”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才身後響起,我想該是賓客來了,便轉過身子,斂身行禮致謝。

“你非要同我這般客氣嗎?”

聞言我方覺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不過較之以前,多了幾許滄桑。抬頭,冷了半晌,才幹幹地叫出聲來,“雲夏慕?你怎麼來了?”

“咳咳....”他低咳兩聲,渾身縞素,穿著如同那日他父親一般隆重正式,“姑姑她身前待我也是極好!我本就應當回來吊唁,再者,我想你也會在,便——”

“如此便請往前堂吃杯茶吧!”我不等他說完便走在前麵,引他一同過了靈幡,來到靈堂前。

他輕歎一聲,沒立刻跟上,看了看棺木,半晌,退了一步,神情肅穆,鄭重地三鞠躬。

我心裏卻想著,他來是不是也為了那個所謂的寶礦地圖呢?看他凝重的神情,眼裏的悲傷又不似裝出來的,但自從上次之後,我就再也不願輕信他是個單純的好人,寧願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喚人上了茶,他虛應著喝了幾口,擱下茶盞,瞧了我一會後,懇切問:“你瘦了許多!最近恐怕很是勞心勞神吧?”

我低頭喝茶,淡淡應了句:“還好吧,勞煩雲公子記掛!”

“你,非得如此生疏客套嗎?我們,還不至於....”

“那你覺得應當如何!我們本就如此而已,不是嗎?”

他倏地站了起來,若是以前他該要被我激怒吼上一兩句吧,如今,他倒是沉穩了許多,踱步到門邊,深深幾個呼吸後,回頭道:“那麼,可否介意引我四處逛逛,我還帶了個人來,這會子估計被你們的管家領了去!”

帶了個人?我想不出會是誰!起身理理衣擺,吩咐一個機靈些的小丫鬟,讓她看著點爐上的煙,待它燃到三分之一時便要續上新的,萬不可斷。當地的道士之類的人說,沒做法事之前,香不可斷魂方能聚,所謂守靈,其中還包含守著那柱香一層意思!

我們就這麼不遠不近地隔著兩步的距離穿行在各院中,行至我住的那個院子前的花園,他停了下來,“你這的梅花竟開得這樣美!果然隨了主人的性子!”他抬手,擷下一朵梅花,我隔著幾步遠,回望。此情此景可入畫,殷紅的梅,雪白的衣,墨黑的發,修長的手指攀了花枝,閉目,在鼻尖輕嗅,世界忽然一片靜謐,我想若是此時,天再飄下幾片雪花,那麼便完美了。一陣輕風拂過,帶落冬梅枝頭幾片顫顫巍巍的花瓣,灑在他的白衣上,十分突兀,像是點點血漬。我驚訝於自己的想法,卻聽他聲音不高不低,喃喃道:“幾番煙霧,隻有花難護。?”他側眼看我,眉若遠山,眼裏飽含的感情猶如隔著千山萬水,我看不真切,或者也不想去看真切!

我本不欲說起那事,可是聽到那句“隻有花難護!”心中大動,已經冷冷開口回道:“不是難護,而是不得護,不可護!”

“你?”他走進幾步,“什麼意思?”

“恐怕得問問你家甄夫人或者雲老夫人,為何那日我甫一出城,便被人追著認作筱翹,甚至於*我代嫁!認識筱翹的,除了你,雲老婦人,相必小時候同你感情甚好的甄冰姑娘也-----她對筱翹事知道的,也不會少吧?”

此話一出,雲夏慕的臉色白了幾分,比那身白衣還要慘淡些,他定定地看著我,“如果說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你信嗎?”

我扯出笑來,“信與不信有什麼關係嗎?事情過去了,我本不打算再提,隻是你不要再拿——”

他打斷我的話,雙手握住我的肩膀,壓低聲音問,“寧兒,我們便真的再也回不去嗎?如今你娘走了,讓我照顧你可好?”

我輕輕拍開他的手,情緒極淡地看了看他,退開一步,“你這又何苦?如今不是很好嘛?”

“不好!一點都不好!今年花謝,明年花謝,白了人頭,短短一世,寧兒你執著的又是什麼呢?”他有些失態地搖著頭,快步上來抓住我的手,用力一帶,一個趔趄我人便朝他懷裏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