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穆熙充分發揮他的無賴本色之後,我光榮成為他端茶遞水的禦用“侍婢”,其實這也沒什麼,我畢竟不能白吃白住,盡管我是“被”白吃白住,然而知恥近乎勇,當我堅決以不當米蟲的理由強烈要求離開時,他提了這麼個*,我想想隻能接受。起碼這可以在感情上讓我安心,畢竟我沒個什麼正經身份就一直這麼留著也不是辦法,宮裏這些人精看著我哪一個不是眼帶曖昧,我以為有了這個工作之後,大家好歹不會誤會,孰知竟然隻是將“明昧”變成“暗昧”而已,不再笑得那樣詭異,而是升級為私底下討論起豆丁是段穆熙的私生子,而也快被冊立了。俺再一次感慨,就算很多中華古老文明無法傳承,起碼人們的八卦本領絕對是可以淵源流傳,亙古不衰,而且還與時俱進,輔助八卦的工具也跟著時代的發展不斷革新。
“陛下,聽說他已經命人用皇後之禮厚葬,並且也著人暗裏開始查訪這件事,似乎,也已經有人往我們皇城來,據說要來召喚皇長子。”
“哦!就這樣?”
“呃,還有,似乎一個丫鬟跟了貴妃挺久的,聽說殉主了!”
“還有這等剛烈的,該不會是畏罪自殺吧?”段穆熙很是沒有良心地涼涼開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應該不是”那人沉吟一下,“似乎叫什麼拾翠,在珠鏡殿燒成灰的第二天便上吊自殺了!”
此言,剛好一字不差全落進我的耳朵裏,彼時我正站在門口端著糕點盤正欲進去。刹那間便呆愣在那,拾翠,她,她死了!而且是因為我?我搖晃著腦袋,無法相信,我以為我把她支開了,她事後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知道我不願意拖累傷害她,可是這丫頭竟然........不會的,不可能!心裏的恐慌然我失了分寸,沒有打過招呼便急急推門而進,我需要求證確實的信息。
\t門嘭地一聲被重重推開,撞到了後麵的柱子,發出沉沉的聲響。圓台上坐於桌案後的段穆熙驚詫地抬頭,那個黑衣人卻已經揮劍直直向我招呼過來,我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人,眼睛一瞬不瞬,劍鋒堪堪要刺入我喉嚨時,隻感覺身旁衣擺掠起一陣風,段穆熙麵色不善地夾住那個劍鋒,狹長的眼睛眯了眯,透露著危險的信息,嘴角噙著冷笑,瞧著黑衣人道:“我還沒下命令,你不覺得你今兒在我的宮殿裏越距了嗎?”
\t那人收了劍,伏地請罪,眼裏卻是不服:“屬下不敢,隻是屬下以為此等機密事情不該隨便讓一個婢女聽了去,如果,她是對方派來的奸細,那麼.......若識破屬下的身份......屬下此舉隻是盡忠職守,斷無其他!”
\t我心下冷笑一聲,你能有什麼身份,頂多也就是段穆熙派去潛伏在出雲國的奸細而已,有多了不起,很多事情我隻是懶得去分析,懶得去想,害怕現實太過不近人情而已,並不代表我真的是那麼愚蠢無知。
\t段穆熙卻隻冷冷地哼了一聲,“難道你會不清楚這個時候能出現在我宮殿附近的都不是一般人嗎?這個理由著實有點牽強,到底你是聽命於丞相還是效忠於我呢?回去好好想想!”
\t我聞言一驚,難道這看似隨意的意外,其實另有包藏的禍心,今日隻是湊巧的一個時機,若是成功了,便達成原來的有意的謀殺了。
\t然而我心下卻沒有精力去計較誰想傷害我,急於求證剛才說聽到的,在他們對峙的空隙,稱其不備,奪過他手中的劍,反指向他的咽喉,段穆熙有些驚訝地喊了我一聲,我卻隻顧*視著黑衣人,“你剛才說的,一個丫鬟叫拾翠的殉葬了,可是千真萬確?”
\t“怎麼,你和她有關係?”那人挑釁一笑,絲毫不把我抵在他喉嚨上的劍當一回事,歪了頭,傲慢的樣子將我惹怒了,冷聲一喝,握劍的手力道加深,稍微一劃,已經破了皮,鮮紅的血珠開始沁出,“你別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麼樣?說還是不說?”
\t“說什麼,不就是個死人,我確實去查探過了,隨著那位貴妃一起出殯了,就在一個半月前!”他不耐地回道,眼睛倒也沒有絲毫的驚慌,也許是料準了我不會殺人,一邊卻轉向段穆熙,正色道:“陛下,請您慎重,尤其是對身邊的人!丞相也是為您好,怕您為美色所誤,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
\t所有的震驚一波一波襲來,拾翠,她真的,真的因為我而死了嗎?
\t心頓時像被人揉搓在一起一樣,一陣陣地痙攣,錐心刺骨地疼痛。此時此刻,我恨不能把自己劈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不肯放過我,還要我背負多這樣一條無辜的人命,拾翠,我對不起你,我還好好地活在世上,而你卻以為我.....竟然為我殉死了!
\t我撫著胸口,希望能夠平複內心漫灌的悲痛,奈何隔靴搔癢無能為力,此刻已經不僅心痛,突然小腹一陣墜漲也開始劇烈的疼痛,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下身流出,我踉蹌退了幾步,腰忽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迷蒙的雙眼隻餘下段穆熙蒼白的臉和驚慌的神色,耳邊是他急急而低沉地怒吼:“來人,宣禦醫!”
\t以前看書的時候,介紹過一種滿清酷刑叫淩遲,感覺那個是惡趣味,既不雅觀也不見得是十分折磨人嘛,今日才知道,也許淩遲就是這般滋味。將你的肉一塊塊地切割下來,然後擺到你麵前,慢慢將折磨你的肉體和神經,摧殘你的身心,如今,我所遇到的種種何嚐不是如此,我已經不懂得心碎是什麼滋味,離開鳳藻宮後,我的心便不曾完整過了,此刻它已然幹涸開裂,猶如數月幹旱那龜裂的土地一般,一道道深淺不一麵目猙獰的溝壑,如今怕是用再多的溫情也填補滋潤不了了。
\t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任由婢女們將我清洗,那被血染紅的衣裙被扔在地上,我已經什麼都不怕了,大不了一死真正地一命抵一命,相信段穆熙也不會為難我的豆丁。這麼想著,眼皮竟也越來越重,感覺心力交瘁,如果就這樣永遠睡去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唯一遺憾的是,我還不能見他最後一麵。
\t忽然我的手被一雙溫熱的大手緊緊握住,耳邊傳來段穆熙有些哆嗦的聲音:“寧兒,我不許你死,你聽到了嗎?如果你敢有什麼意外,我保證,我立刻把豆丁殺了,一個沒爹認沒娘疼得孩子,活著也是痛苦!我還保證,就算傾盡所有,我也要將出雲國踏平,親取了公儀昕亦的首級來祭拜你!我說道做到!”
\t盡管意識有些渙散,他的話我還是聽進去,隻是無力開口,艱難地搖搖頭,眨了下眼睛,我相信他,他真的會說到做到,他那句“沒爹認沒娘疼”真的刺痛我,我拚起全部意識,不管身下有多痛,愣是不敢稍微鬆懈意誌,咬牙忍得辛苦。
\t“陛下,您且先讓開,這滑胎實在不吉利,還請陛下回避,容微臣為這位夫人紮針!”
\t“滑胎?!”段穆熙的聲音有些驚異,一邊衣服的窸窣聲響起,他站了起來讓給太醫施針,“朕不走,朕要在這親自看著,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今天在場的所有人誰都別想活著出去!”
\t“是是是!”那太醫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在那冰冷的*視下手難免有些顫抖,紮進皮肉時疼得我直抽冷氣。
\t“是不是很嚴重?怎麼會滑胎,這孩子多久了?”
\t我僅存的意識聽到了滑胎這個詞時也嚇了一跳,不是說我已經很難再生育嗎,機會幾乎接近於零,難道我偏偏中了那百分之一?
\t“已經有了三個月,隻是這位夫人心思鬱結,胎兒長得不好,流掉也算是件好事,怕生出來也是先天不足的,不過,微臣鬥膽請教陛下,這位夫人生頭胎時可是有血崩現象?”
段穆熙頓時噤了聲,縱使*著眼我也能感受到他焦灼的目光,勉力點了點頭。
“雖然調理過,可是這夫人的身體反複受挫,加上氣血瘀滯,有輕微鬱症症候,如今臣且盡力一治,至於將來如何,隻能聽天由命罷!”那大夫搭上了我的手腕上的脈搏,喟歎一聲,如此回複段穆熙。
\t“什麼叫將來如何,聽天由命?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