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海生抬頭,便看到了胡大海那張黑黢黢的大方臉,以及攀附在胡大海頭上的那條醜陋“蜈蚣”。胡大海臉上帶著笑,但那條蜈蚣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醜惡。牛海生嘴角勾起,臉上的脂肪便向上蠕動,堆積在雙眼的下方,好似兩坨稀爛的腐乳:“呀,大海。”
胡大海“嘿嘿”一笑,從人群中勉力的擠出,站在牛海生麵前,原本暖烘的幹饃已經變得冰冷,卻依舊被他抓在手中:“牛老板衣錦還鄉,恭喜恭喜。”
“誒呀,你這是……大海你真是太客氣了。”牛海生眯著雙眼,伸出兩隻肥厚油膩的短手,握住了胡大海的大手。胡大海隻覺得一陣的嫌惡,訕笑兩聲道:“牛老板這兩年可是發了財唻哇。”
牛海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子,吸了吸鼻子道:“這不是多虧鄉親們提攜,全靠大家提攜,我剛能有現在的成就。”
胡大海也看了一眼牛海生身邊的女子,隻見這女子形貌不大卻生的極其秀麗,柳眉杏眼,身材窈窕,但眉眼間卻偏偏帶著一絲風塵氣,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這塊就是新嫂子哇。”
那女子朱唇輕挑,開口嬌軟:“迭個兄弟是?”
牛海生咧嘴一笑,伸手攬住站在身邊的女子,那女子便順勢一倒,緊緊的貼在了牛海生油膩膩的胸前,一雙軟軟的白兔正貼在牛海生的胸脯子上,惹得牛海生身體某處一陣的悸動。一手悄悄的在那女子腰間捏了一把,另一隻手卻在鼻尖上不住的揉搓著:“這塊是大海兄弟,我們是多少年的兄弟唻。”那女子腰肢輕輕的扭了一把,“嚶嚀”一聲從唇齒間輕輕的發出,兩隻白兔也比剛才貼的更緊。牛海生臉上的兩坨脂肪依舊緊緊的堆積著,肥厚的嘴唇也依舊如剛才般向上勾起,摟著女子的手卻暗暗的加大了力度,直捏的那女子腰間一塊青紫,三天都不曾消減。
胡大海鼻孔不由的翕動兩下,臉上卻也依舊笑著:“這新嫂子可真待見了,比原來兀幾塊都待見。”看到那女子臉色沉下去幾分,胡大海臉上的笑容也比剛才更深了幾分:“不知道這得多少錢剛能吃這的一塊婆姨了。這得花不少錢了哇。”
那女子剛準備想開口說些什麼,牛海生的手卻又是在她腰間猛地一掐:“看你這說的,我這……我這不全是靠咱們大峪口的鄉親們抬舉了。要是沒有鄉親父老們幫襯的,我牛海生怎呢能有今日這樣的成就了。”
胡大海眼皮輕輕的抬了抬,手中那塊冰冷的硬饃不知何時已被他捏的粉碎,粉碎的硬饃就那麼從指縫間滑落,混雜進地麵的殘雪、落葉、垃圾和淤泥之中,又被輕輕掠過的旋風猛地帶起,飄散到遠處的牆角。
“你這話可是說對了。”胡大海大聲的咳嗽了兩嗓子,又猛地啐出一口黏痰:“要不是把村兒裏噯煤礦包給你你,你可真不可能像今日這樣的。”
牛海生吸了吸鼻子,嘴裏輕聲的應答著:“是了,是了。”
胡大海又道:“噯咯你包了這煤礦也有三年了哇?”
牛海生眉頭不經意的皺起,鼻子依舊不住的吸溜著。鼻孔翕動的時候,臉上的脂肪便也不住的湧動著,像極了吞食泔水時的肥豬。胡大海猛地伸出手,沾滿硬饃碎屑的右手就那麼重重的拍到了牛海生嶄新的月白貂裘上:“夥計們在村後頭噯煤窯裏幹了三年唻,噯時候說好的分紅,我們可能是一分也沒有見著。”
“噯,我說――”旁邊一個穿著黑袍的矮子猛地喊了一嗓子,又猛地向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牛海生身後一步,胡大海對麵的地方:“咱們牛老板是全塗水甚至全山西都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就憑牛老板噯地位,還能日哄你胡大海不成?再說了都是鄉裏鄉親的,無非就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情。”
胡大海看了那黑袍矮子一眼,臉上卻忍不住忽的笑出了聲:“金塘子。”胡大海咽了口唾沫,眼睛微微的眯起來:“你說的這是甚話了。海生子和我是多少年的兄弟唻,我們還能為了呢的幾塊分紅錢傷了和氣了?我還能不相信海生子的為人了?就是你計金塘得了羊兒病瘋毬唻,得了花柳病死毬唻,我都不可能不相信海生子!你說是不了,海生子?”
牛海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黑袍矮子計金塘的卻連胡子都已經翹了起來。他本就是礦上的賬房先生,煤礦的收支盈虧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些年牛海生到底賺了多少,貪了多少。但既然吃著牛海生鍋裏的飯,他就絕不可能去砸牛海生煮飯的灶。更何況還時不時能有些肉吃呢――煤礦的賬目上隻要看起來合理就行了,至於他計金塘偷偷的拿一點,偷一點,都可以賴到牛海生的頭上――牛海生自然也對此一清二楚,但他計金塘的胃口便是再大,能吃下的也不過是一鍋燉菜裏的小小一勺――可能連一勺都算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