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白蘇懷著身孕,走不了太久的路,因此我們隻能走走歇歇,歇息時,馬彥就蹲下來給她捶肩,或者揉腳踝。
我看著這一幕,心裏並不嫉妒絲毫,記憶裏模模糊糊的,記得有個男人也對我這麼體貼關懷,可是,我越努力想,他的麵容就越模糊。
世間的苦難形式多樣,而幸福卻簡單至極,比如現在,如果有一個愛我的男人願意伴我身側,與我一起聽風,淡看翩飛的蝴蝶,棲落於搖曳野花上的蜻蜓,這就是幸福。
快到老林子時,我們路過一個天然小湖,在湖邊有一座青塚,沒有墓碑,隻是在周圍簡單地圍了一圈大大小小的青灰色山石。
我放慢了腳步,多看了幾眼,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下麵埋葬著一個可憐的女護士。
一瞬間,我的同情心壓抑不住,隨之疑惑起來,她怎麼就沒了?她的家人怎麼不管她的屍骨呢?
馬彥看出了我的疑惑,長話短說。
三年前,也是醫院組織慈善普查活動,一起過來的醫務人員中有個三十多歲的護士叫秦雲。
活動結束後已經快天黑了,大家決定第二天再返回醫院,秦雲是個閑不住的人,她和一個女醫生在村民的帶領下,來湖邊挑水。
湊巧遇見幾個小孩子瞞著大人過來撈魚蝦,那個村民大聲訓斥了幾句,意思就是要向孩子們的家長告狀。
幾個小孩子怕回家挨揍,撒腿就跑,最小的一個孩子約莫三歲左右,一不小心就掉進湖水裏了。
秦雲等三個人都不識水性,站在岸邊幹著急,最終,秦雲看見孩子沉下去了,冒起了幾個水泡,她瘋了一般,沒脫鞋子就跳進了水裏。
接著那個男村民也跳下去了,剩下的一個女醫生拚命地喊救命,招來了附近的不少村民。
結果是小孩子得救了,秦雲被湖水裏的水藻纏住,窒息身亡。
因為秦雲過來時,沒有帶手機,大家聯係不到她的家人朋友,商量後,就將她安葬在湖邊。
村長補充,自那以後,村民就不吃這裏的湖水了,希望秦雲的魂魄可以安息。
馬彥還提及一個細節,就是秦雲的口音與我相似。
女人更容易同情命運淒慘的女人,我打算回到醫院後,查查秦雲在醫院留下的個人資料,如果她真的是A城的籍貫,那麼,當我決定重返故鄉時,不妨帶上她的屍骨,將她安葬在公共墓園。
到了老林子,馬彥讓白蘇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等我們撿滿一籃子野蘑菇,就折返過來找她。
可是白蘇聲稱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打死她,她也不敢一個人待著。
的確如此,林濤聲不止不息,白蘇感覺瘮得慌也正常,林子裏的可視度不太好,而且腳下磕磕絆絆的,我擔心白蘇摔倒動了胎氣,就囑咐馬彥拉著她的手,照顧好她就可以了。
野蘑菇多數生長在樹根那兒,或者在一簇簇灌木叢裏,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時不時驚起來野鳥或者野兔之類,白蘇隨著驚叫聲不斷,馬彥挺鬱悶的。
不到一個小時後,我們往回走,路過那座青塚時,我提出休息十分鍾,白蘇聽到村長和馬彥讚同,愁眉苦臉的。
靜立在青塚旁,我感慨頗多,生命很頑強,一株小草可以輕易地冬來夏往,歲歲枯又榮;生命很脆弱,一個善良的女孩輕易地沒了,魂魄長眠異鄉。
一陣嘹亮的來電鈴聲浮起,是村長的,他看了看手機,接通,嗯啊沒說幾句,就笑眯眯地望向了我,“林大夫,你朋友讓你接電話!”
我狐疑不已,在這窮鄉僻壤的,居然有人自稱是我的朋友,大概是我的某個病人吧!
接過來手機,我問:“我是林朵如,你是哪位?是我主刀的手術病人嗎?”
彼端靜悄悄的,這樣持續了幾秒,我追問,“喂,這兒信號不好,聽得見嗎?你是我的病人嗎?”
彼端傳來一道慵懶好聽的啞沉男聲,染了痞笑,“小如,是,我是你的病人,隻有你才能治好我的不舉之症。”
我怔楞了幾秒,低罵,“神經病!”
掛了電話,我告訴村長是個精神不正常的病人,無聊透頂。
村長不解地笑了笑,納悶說剛才那個男人與他說話禮貌紳士,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小如這個稱呼……在模糊的記憶裏好像有好多人這樣叫我,我這樣想著,腦袋脹痛,索性懶得深想,而是想著野蘑菇的幾種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