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得有一天起得這樣早。吃完早飯,一個人背著雙手老氣橫秋地在花園旁邊轉著圈兒。他早上得去上班,傭人幫他披上大衣後又想幫他係上圍巾,他卻隻是伸出手來接了過去,拿在手裏向她走來。

她眯著眼睛微笑著看他,他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拍拍雙手,無聲地向她表示:

寶寶,過來。

她癟癟嘴巴搖了搖頭,指指不遠處空蕩蕩的花園,表示自己現在很忙,她不喜歡這滿園蕭索的景象,而要在院子裏種上點什麼。

他最喜歡的是木槿,白色單心係的那種,這聖潔高貴的生命,有這世上最動人的花語:堅韌永恒的美麗。

她知道他也喜歡五月雪,春末夏初,油桐花開,五月花落,紛飛似雪。那樣的景象美是美,隻是太脆弱。比不得木槿花的耐寒。

好吧,山不來就我,我隻好去就山。他笑著走到她身邊,一伸手攏她入懷,咬一口:

“一大早的,忙活些什麼?”她在寒風裏站得久了,渾身冰涼,打開他大衣鑽進去,暖和得連聲感歎:

“啊,好暖,真暖和!不如我變成一隻小狗,躲進你的胸口可好?”她滿腦子的奇思妙想,可他喜歡。心裏舍不得,巴不得把她貼在胸口帶去上班才好!他想起她小時候的日記,她小孩子時他們對一切都無所顧忌。他很忙,她下了課,保姆先陪著司機去接,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另置一套粉色的桌椅,矮矮的,供她等他下班時使用。可她大小姐偏不喜歡,她喜歡他的那套家具。

小小的女孩子,坐在他大大的高腳椅上,吊著腳,晃呀晃,晃呀晃,高興時就在原地打兩個轉兒,多麼的有趣!

於是他就挪到她的位置上。粉色的,又矮,他為了哄她開心,還特地命人在桌上貼了貼畫,她那時喜歡H.O.T的張佑赫,那染著黃毛的瘦瘦小小的家夥,哪一點值得人喜歡?可“情人”眼裏出西施,她不準別人說他一句壞話,還親親膩膩,一口一個“我們家猴子”。但後來歲月證實了她的眼光,H.O.T聚聚散散,其它幾個成員都已沒落,隻有張佑赫憑借自己出眾的舞技長盛不衰。

他旗下員工超過百萬。來來往往的人,看見她時誰不想逗上一句?他不準她拿別人的玩具,不準她吃別人給的東西,一本正經地告訴她:

雪兒,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呀呀呀呀,這小心眼的卓大總裁!

她拿起他手裏的圍巾給他圍上,拍拍他肩,示意“好了,你上班去吧”,可他真舍不得,滿臉被迫無奈,走一步回一次頭。

她於是笑起來,追上去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嘲笑道:

“走吧!本公主就好心送你一程。”

他們手牽著手在雪地裏漫步。積雪初融的世界幹淨到幾乎透明。他們肩並著肩走在路上,懶懶的,任皚皚白雪在腳下發出一陣陣吱吱的吃重聲。

一條胖胖的小癩皮狗自花壇後轉了出來,滿臉的褶皺,站在那裏,一臉天真地盯著她看。她頑皮心起,“喛~~~”一聲,兩眼上翻,伸出長長的舌頭大大地衝它做了個鬼臉。那小狗驚得單腳跳起,“咕咚”一聲摔坐在地上好一會兒爬不起來。

他哈哈大笑起來,左手成拳,一邊笑一邊輕輕咳嗽。她本來不過淘氣,哪知道這條狗竟然這樣開不起玩笑,紅著臉,跟在他身後訕訕地鼓著嘴笑。

誰說她是個冰山美人來著?她隻是比較會裝,耍酷你懂不懂?如今這社會流行!

她送到公司前的交叉路口便不再往前。他心裏依依不舍,牽著她手想把她拉進去,她不動。他其實真地很想堅持,但卻勉強自己忍住。

他們此刻把關係公開,對她又能有什麼好處?

他停下腳步吻她一口,咬她的唇,上下牙齒用了些力。她趴在他的胸口微微輕喘,漂亮的臉蛋白皙粉嫩,他情不自禁又吻一口。

她歎了口氣,瞪他:

“走不走?你到底還走不走?”再不走小心我扣你工資!

“好好好,”他退後一步,嬉笑,“我走我走!我現在就走,上班賺錢,賺了錢給老婆買糖吃!”他邊說邊向後轉身,提步:

“唉,現在經濟不景氣,工作也不好找,可偏偏物價還飛漲!我老婆要吃飯,要買許多漂亮裙子、皮包和昂貴的化妝品!男人啊,做男人真是苦啊!”搖頭晃腦唏噓不已。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又伸出手,表情戲謔地向她拍拍:

小妞,過來給哥哥抱抱。

她站在原地憋笑,學著他的樣子也伸出手,拍得比他還要用力,意思是:

想抱,想抱你自己過來!

他抿著嘴偷樂,一低頭,聽見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

“卓爾群,你到底還要不要進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