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屋裏炕上,晃悠著兩隻腳丫子,假裝沒聽見屋外村裏人一輪一輪的遊說。我想著要不要再去看看大花和它的小豬崽。今天早上沒去,怪想的。
其實我明白,他們說的都挺對。我也知道,我爹開始動心了。
他蹲在地上,來回搓手,偶爾抬眼看看我,一碰觸到我的目光又馬上躲開。
躲什麼?我心裏頭哼哼。你怕什麼呢?你早就已經嫌棄我了吧?我就知道,人都是一樣的。於我這種厚臉皮,在這裏,嫁給誰不一樣?他一個太監又不能把我怎麼著,嫁就嫁,我不怕,我就聽你一句話。
他猶豫許久終於抬起眼:“七丫頭,要不……”
“嗯。”我沒等他說完就點了頭。我敢說我在他麵前從來沒有這麼乖巧聽話顯得如此聰明過。
我娘一直在旁邊站著,聽我答應,“哇”的一聲就哭了。
真可怕,原來還有人會心疼我。
跟著村裏人去找官老爺麵試。他們居然不嫌我是傻的。聽了二麻子提起我的煞星名號更是驚喜。連說好好,衝喜就得要這樣的。
我猜著了個大概。估計這些個官老爺和那太監的關係不大好,擎等著看笑話呢。這第一太監到底如何,是什麼人,長什麼樣兒,官老爺們說的算不了數,我必須得自己眼見為實,重新掂量。
當然沒人允許我有時間和機會掂量拒絕,我根本沒有啥反對的權利。他們說四月初八來接我過門,然後一眾人滿臉的幸災樂禍,如當初來時一般浩浩蕩蕩的出了村子。
我想著要不我跑吧,去找天機子吧。
然後我就真的跑了。趁著晚上天黑,自己摸了十幾裏山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來到了逸雲觀。
剛到大門口就看見天機子在那兒站得仙風道骨,我吼一聲撲上去,他轉個身兒拎住我後脖領子順手將我扔到了停在門邊兒的馬車裏。他隨後上了車,吩咐前麵坐著的道童趕路。
我問他去哪兒,他說回村子。
我炸毛:“他們要賣了我!”
他說賣的就是你。
我當時就傻了。你不是天機子吧,假冒的吧?
天機子看著我樂,拍了我的頭:“奇緣如此,自珍自慎。一宿奔波你也累了,睡吧,醒了就到家了。為師不會害你。”
我盯了他一陣,死老頭什麼都算好了,就等著我回來。想了想還是決定聽話,閉上眼睡了。
我秋柒不是什麼乖孩子,我上輩子太乖了。但是天機子的話我會聽。他不會害我。
我想人一輩子總要有堅定不移相信的一樣東西,要不這一輩子活的實在是太辛苦。
比如我,這輩子我什麼都不信,隻信自己的心,隨心而動。可我的心偏偏喜歡天機子。他讓我回去,讓我被賣,讓我嫁給太監,我都會照做。沒有太多理由,隻因為我的心單純的相信他說的那句為師不會害你。
馬車咯噔咯噔,我在裏麵靠著天機子的腿睡得香甜。
夢裏我問,四月初八是不是個好日子?
他答不是。那日大凶。因為道家的死對頭如來佛祖出生了。但俗世的人都說四月初八是個好日子。莫染,上輩子你是那天死的,你覺得它是不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