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桃花夫人(1 / 3)

虞歡還未回過神來,肩寬腰窄的華衫公子一個箭步躥到桌案旁拎起一壺茶,哽咽道:“倘若,倘若這茶裏下了毒藥,你信不信,我立馬喝下去。”

言罷,咣地一聲將茶壺蹲桌上,大步跨出屋門去,指著院中的一口深井道:“你弟弟,虞急支就那麼跳了下去,我沒逼他同我睡同一張床,我隻是趁他睡著時,為他解了外衫。不成想你弟弟如此貞烈,竟一頭紮了進去。身子被撈上後我對著他做了一個辰時的人工呼吸,人還是沒救回來。”

他突然又返回來抱住虞歡的大腿,“沒了虞急支,我唐薑生無可戀。”

沒給虞歡開口的機會,唐薑完全不怕患上腦溢血,又噌地一聲站起來跑到井邊,哭得撕心裂肺,“我這就去找急支,生前他不肯接受我,死後我也不要放棄一絲機會。急支唐薑生不能同寢,死也要同穴。”剛要縱身跳下去,覺得這樣死太不保險了,為了死得牢靠些,他又迅猛地跑到牆角挑了快最大的四方石頭抱起來,淚奔到井邊對著虞歡,心塞道:“天地為鑒,我對急支是真心的。”

我終於明白唐薑公子為何窮追不舍虞急支公子了,他們這名字起得很有宿命感。急支糖漿,聽聞乃人間家喻戶曉的一味專致咳嗽的藥方子。兩個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起,這是逼著人搞基的節奏啊。怪隻能怪他們的父母太有才華。

然後這位“糖漿”公子就真的抱著一塊大石頭跳了深井,去找急支了。

路過的小廝嚇壞了,邊跑邊嚷:“不好啦,公子第十九次自殺了,快來人下井撈人啊。”

不消片刻,安靜的小院趕來一群訓練有素的下人,圍著深井施救。

自始至終,虞歡呆觀望這一切。

沒錯,她是來行刺的。因進不了相國府高端的階級門檻,便借機搶了藏歡樓花魁的頭銜,好來相國府伺機殺了唐薑替弟弟報仇。

悲劇要追溯到一年前。

引江河邊捉泥鰍的虞家弟弟虞急支,一不小心被出外郊遊愛好男色的唐薑看對了眼。唐薑不顧虞急支掙紮哀嚎強行將其擄回相國府。虞急支卻是個貞烈的漢子,說什麼都不肯陪著唐薑一起彎,最後為保貞潔竟利利索索跳了深井。

虞歡一直想著為弟弟報仇,那茶裏的毒藥正是為唐薑精心調配的,不成想這唐薑對弟弟情深至此,上趕著殉情。早知如此,她就不必壞了自個名節跑藏歡樓去踢館,隻要在家中供個菩薩,晨昏一禱告早晚三炷香,祈禱菩薩一定要讓這唐薑公子自殺成功就好了。

可老天沒長眼,抱著石頭跳井的唐薑點也忒背了,第十九次被救了回來。

虞歡對著忙著吐水的唐薑冷冷笑了幾聲,這種你日思夜想想弄死的仇人,一心求死整日忙著自殺。這種滋味說不出的滋味,一般人體會不了。

許是頓悟到唐薑如此活著比死更痛苦這一層境界,虞歡默默道了聲:“就這樣活著吧。”便走出了相國府。

當她一路神情渙散回到江邊虞宅時,院落間的大火燃得熯天熾地。

那是她唯一的落腳點,母親離世的早,她同弟弟相依為命,在那間不大的宅院裏度過了好些春秋。

“怎麼樣?有沒有驚喜到你。”白蕭煌風姿翩翩自一旁冒出來。一張臉,笑得很欠扁。

虞歡握了握拳頭,咬著下唇片刻,頭也不回走開。

白蕭煌笑彎了腰,頭上的玉冠搖搖欲墜,朝著虞歡的背影呐喊:“喂,眼神不好使的女人,本公子已招呼下去,引江城裏不管人鬼畜生皆不許收留你,你且到官府去承個狀子,讓我那二叔府尹再賞你幾扳子嚐嚐,哈哈哈哈。”

哎,什麼世道吧,有權就是任性,沒權別談人性。

家毀了,無奈之下,虞歡去投了客棧。全城沒有一家客棧肯收留她。她進酒樓,掌櫃們很一致對她說吃的已賣完了,再讓她去尋別家。她去路邊攤要兩個包子,剛捧到手中,立馬被身旁莫名其妙火拚鬥毆的小夥子們撞翻。她去小巷子口吃碗麵,麵剛端上來,一位牽著大狼狗的魁梧漢子放狗吞了她的麵,並狂笑著丟給她一點碎銀子以做補償。最好,她隻好去江邊下水捉了幾條小白魚烤來吃。很不巧,魚剛烤好,四周靜悄悄地圍了一群肥貓。不消片刻,她烤好的魚被貓群吃得隻剩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