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錦年素時——我是蘇錦?(1 / 2)

這是一本暗灰色的筆記本,裏麵是蘇錦雋秀的文字,內容是沒有方向的風,寂寥破碎的流年,還有時光綻放的掌紋,碾碎了的落花滿地,都是悵然若失,謹慎而倉促的記錄。是蘇錦依賴的生存。

扉頁:我們小心翼翼地站在世界的中央,窺視著自己的似錦年華,一身煙雨風雪後,不過是山河永寂,一場滄桑永歿。

我被取名為蘇錦年,是母親的第三個孩子,我前麵有兩個哥哥,一個比我大八歲,一個比我大三歲。

我十歲的時候,寄住在小姨家,小姨有個比我大一歲的女兒,我的小表姐,蕭青卿。蕭青卿在我十歲生日那天告訴了我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她說我本是有個弟弟的,我母親十年前生下一對龍鳳胎,便是我和我弟弟,但是弟弟生下來便已沒有了氣息。十歲的我仿佛瞬間恍然大悟,難怪大家總是喚我為蘇錦,難怪也隻有母親才會喚我蘇年。

我可憐的弟弟,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才沒有健康地生存下來。本是屬於一個人的狹隘空間,又豈能滿足兩人的呼吸,到底是犧牲了誰,還是誰代替了誰來此世償還加倍的情意。

我十歲生日那天第一次見到我的大哥,蘇秦。他到小姨家來接我去參加生日會,他說他已在小鎮最好的飯店裏預訂好了房間。

當時我看見他滿臉炫耀的表情,心裏便泛起茸茸的怨意,你當自家的妹子是路邊的流浪狗麼?可以隨意牽起她脖頸間的栓繩,昂著頭顱跨步前進。你到底是為了作賤她,還是為了作賤自己,或許隻是為了作賤整個世界。

我躲進蕭青卿的房間,死活不願意去參加生日會,任由他們在門外喚我的名字,蘇錦年,蘇錦,妹妹。我縮著身子躺在床下,睜大雙眼透過門下的隙縫看他們來回的鞋子,漸漸地到最後隻剩下一雙運動鞋停滯在門口,久久不願離去。我知道他是蘇秦,因為我在這個偏僻的小鎮裏從沒見過這麼好的鞋。

傍晚的時候,蘇秦最終還是離開了,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妹妹,好好照顧自己。很久以後我仍然記得這句話,有時我還會想如果蘇秦給我說:妹妹,和我一起走吧。我想我定會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走的,隻因我需要一個這樣的親人,看著我在長大的路上肆意地變化。

本是親密無間的親人終是越走越遠。

自那以後,蕭青卿總會滿眼幽怨地看著我的臉龐,說:“蘇錦,你長大後,一定會是個漂亮的女子。”我也總是反問她:“會像玫瑰嗎?帶著滿身的尖刺魅惑眾生。”“魅惑”這個詞是那時我偷看小姨的一本小說時掠來的詞彙,心生喜愛,便總喜歡拿來咀嚼。

蕭青卿卻從不回答我的話,自顧地說:“蘇秦長得真的很好看。”“好看”,十幾歲的女子也隻能用這樣的辭藻來形容自己心悸的人兒了,而我卻不一樣,若是我向往的人,他必須是別樣的,在我眼裏心裏是別樣的風景,空曠我的生命。

而我再次見到我的母親,是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在我的記憶裏,我隻見過她兩次。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見麵,那時我住在鄉下外婆家,那天是我的三歲生日,當時我正嬉笑地吃著外婆給我煮的壽麵,一個女子走了進屋。她穿青墨色的旗袍,黑色高跟鞋,長發隨意在腦後綰了一個發髻,臉龐周圍散著許些發絲,臉色有點蒼白,嘴唇卻豔如薔薇。外婆將我抱起來,送到女子的眼前,吩咐我叫她媽媽。我不敢說話,看著她的臉,伸出小手想去觸摸她的眼睛,是一雙大而空洞的眼。母親卻猛烈地彈開了,轉身便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