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抬手想按下門鈴,卻突然停在半途,她側頭看向一旁的蕭青卿,見蕭青卿對她微微一笑,她才輕輕地按了門鈴。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應門,“誰啊?”是滄桑沙啞的聲音,蘇錦不識。
門開了,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上身穿著一件灰色大毛衣,下身著黑色西裝褲,腳穿有些髒的毛拖鞋,臉色泛白,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反光,看不清他此刻眼裏的情緒。
蘇錦與蕭青卿都感到驚訝,眼前這個一身老態的男子還是當年那位赫赫有名的文林鎮作家協會的會長嗎?
“蘇錦?”文先生試探地喚道,聲音裏竟夾有三分激動。
蘇錦點了點頭,謹慎地問道:“你是文先生?”
文先生苦笑了一下,他回身走進房間,“變化真大。”
蘇錦和蕭青卿跟著進了屋,一踏進房間,讓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寒顫,好冷。
“已經好久沒有人來過了。”文先生從廚房端出兩杯熱騰騰的茶水,放到茶幾上,“坐吧。”
蘇錦站在一旁,她呆呆地望著牆上掛著的照片,是她母親的照片,還有文先生母親的,兩張照片都被擦得很明亮。她記得當年母親自殺,文先生對此發了很大脾氣,他甚至沒有參加母親的葬禮,後來也不願意將母親的遺像掛在文家,沒想到如今居然能在客廳看見母親的照片。
“蘇錦長大了,長得也越來越像你的母親了。”文先生感歎道。
蕭青卿將蘇錦拉過來,兩人一同坐在文先生對麵的沙發上,蕭青卿尷尬地對文先生微微一笑,以前她特別討厭他,可如今看見他這般可憐,心生憐憫,臉色自然也好多了。
蘇錦仍是抬頭看著牆上的照片,並沒有回答文先生話的意思。
文先生喃喃道:“是我對不起你的母親。”
蘇錦這才看向文先生,他臉上是懊悔愧疚的表情,可是她仍是無法這般輕易地就原諒他,她冷笑,“現在才說這些有什麼用,當初你盜用母親辛辛苦苦寫下的文字來換取自己的職位,榮譽,金錢,卻也是因為怕損壞了自己的榮譽,殘忍地拒絕母親的請求,如果你願意出手相助蘇秦,他或許有機會活下去,即使一輩子待在獄中,但至少他不會死,父親也不會死,母親也不會死,他們都是因為你的自私自利而死的。”蘇錦的情緒愈發的激烈,聲量也越來越大。
蕭青卿滿臉擔心地握住蘇錦的手,她輕輕地拍打她的背脊,安撫她的情緒。
而文先生垂下頭,他取下老花鏡,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半晌才說出一句話:“是我對不起她。”
蘇錦笑出聲,“對不起?”
“我心裏也不好受,她是我的妻子,可是她一心都放在以前的那個男人的身上,她想過我的感受沒有?我愛她,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將我放在心裏,是我無能,我那些職稱本來就應該是屬於她的,是我利用她,我沒有用,她才會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
蘇錦心裏或多或少有些驚訝,她沒想到文先生竟然會對母親有這份情義,她一直以為他隻是在利用母親,然後將母親鎖在身邊,日夜地看著她,以免她出去告發他。不過仔細想來,也許母親是明白文先生的情義,要不然她也不會傻傻地留在文家。
“文菱回來過嗎?”其實這才是蘇錦她們來文家的真正目的。
文先生聽見“文菱”的名字,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他搖頭,“幾年前,你離開文家,不久之後,她也走了。”
“她為什麼要離開?”蕭青卿問道,她心裏一直很納悶,文菱為何會出現在A市?
“她知道了我利用蘇錦母親的事情,再加上蘇錦離開,她那時很恨我,走時還說,再也不會回這個家,再也不會認我這個父親。她奶奶因為文菱的離開心髒病複發,沒多久便離世。從那以後,文家便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蘇錦心裏驀地有些難受,她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原諒文先生,她想如果母親仍活著,看見這樣的文先生,想必母親亦是會原諒他的。
“你們知道文菱的下落?她在哪兒?她過得好嗎?”文先生緊張地問蘇錦和蕭青卿。
蕭青卿有些發愣,她下意識地想搖頭,卻不料被蘇錦的話打斷。
“她和我們在一起,她過得很好。”
文先生欣慰地笑了,輕聲地說:“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蕭青卿微笑地看向蘇錦,心裏默念:她的蘇錦一直是個善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