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沒有像平時那樣一身黑衣,而是換了一身清淺的絲綢衣裳,珊瑚紅的腰串,襯得她身姿婀娜,哪裏有半點殺手冷酷的影子?而她一身衣裙與背後池塘的荷花更是相得益彰,遠遠看去,真是一對才子佳人。
“夜鶯。”劉修祈看著她,臉上帶著少有的凝重之色。他的話不多,從來都是冷如細雪的傲然姿態,夜鶯麵對他的時候總是有些沒由來的緊張,尤其是現在,她隱隱預感到他將要說什麼重要的話,也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每當她緊張的時候,會不自覺的輕輕咬住嘴唇。
“我知道這些年你也很辛苦,一個女孩子家時常在外麵奔波,出生入死,受了不少傷痛和委屈。”劉修祈的目光滿是柔和與疼惜,麵對著這樣的他,夜鶯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眼睛卻驀然生動,溢出琉璃般的華彩。
“沒什麼,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夜鶯,接下來我和你說的這件事很重要,不僅關係著我的未來,也關係著“影”的未來,一旦成功便成就一切,而失敗了,你,我,影都會化為烏有,陷入萬劫不複。”
夜鶯有點被他這麼嚴肅的語氣嚇住了,究竟是什麼關係重大的事情?
“完成了這件事,就不要再做殺手了,你也該過過普通女孩子的生活。”
她抬起那清亮明淨的眸子望著他,帶著無限的期許——她沒有聽錯,剛才就在剛才,劉修祈說這是最後一次任務,完成這次任務之後,她再也不必殺人,她可以退出“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麼這次的任務是?”她帶著期許幾乎有點興奮的問。
“鶯”——他很少這麼叫她,如此親密的稱呼,好像就在呼喚愛人,這讓她的胸口有種難以言語的輕微顫栗,一種莫名的溫暖在在血液裏流動著。她竟不知不覺的臉紅了。
他靠近她耳邊,小心翼翼的似乎提放著隔牆有耳,似乎帶著青澀少年的忐忑,溫柔的呼吸噴灑在她耳朵上,癢癢的,好像剛剛抽枝發芽的柳葉劃過,然而隻是一句話,夜鶯紅潤臉龐忽然血色盡褪,眼中的華彩也瞬間熄滅。
那句話很輕,卻如驚雷一般炸得她耳膜嗡嗡作響:“進宮。然後慢慢的,掩人耳目的,不令人懷疑的,殺了劉梓宣。”
“為……為什麼?”夜鶯睜大眼睛,不太明白長陽王的意思。
劉修祈抿唇不答。他的臉緊繃著有些嚴肅,讓人看不透在想什麼。
夜鶯眨了眨眼睛,她隱約知道,隻是不敢相信:“為什麼是我?”
“隻有你,隻能是你。”長陽王眉頭微皺,緩緩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是我最信任的人。”
“所以呢?你——你明知我的心意也非要我去嗎?”
夜鶯緊緊盯著他,一動不動。
這一瞬又好像一世那樣漫長,她仿佛回到第一次殺人的那個夜晚,她也是一動不動不能思考,行屍走肉一般。
他輕輕地但是沒有遲疑的點了點頭。
“如果我不去呢?”平生第一次,夜鶯反抗他。
天地之間很安靜,靜得連一隻飛蟲劃動翅膀的聲音都能夠聽見。
劉修祈靜靜立著,仿若化為一尊完美至極的雕像。
突然間,一陣風拂來,劉修祈微微低頭,隻見夜鶯的刀穩穩貼住他的脖頸。
“我沒想過,你的刀有一天會架在我脖子上。”劉修祈淡淡說,絲毫沒有緊張,甚至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夜鶯笑了笑:“我也沒想過。”她微微偏了頭,帶了疑惑神色:“你讓我殺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就算是皇帝,我也不會害怕,可是,除了殺人,我還要做那樣的犧牲,你不覺得,這太過分了嗎?”
他卻隻是看著她。
她身子極近地靠過去,幾乎將頭放在他右肩,假如將仍未放鬆貼住他左側頸項的刀刃忽略不計,那簡直就是一個纏綿擁抱的姿勢。她的聲音輕輕響在他耳邊:“你在逼我。”語聲多麼輕柔,語畢動作便多麼凶猛,刹那間手中短刀刀柄已交付到劉修祈手中,她握住他持著刀柄的右手,直直向自己胸口刺下去。
刀尖險險停在胸膛一指處,鮮血沿著劉修祈緊握住刀鋒的左手五指彙成一條紅線,他蹙緊眉頭,低沉嗓音隱含怒意:“你瘋了。”
她瞧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半晌,恍然大悟似的:“我沒瘋,是你瘋了。你想當皇帝想瘋了,為了地位為了執掌權力,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