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玉玲瓏進宮之後他第一次又夢到沁妃。
她那麼幽怨的望著他,眼裏帶著一抹淒楚,她說:“你這麼快就要忘了我,真是郎心如鐵。”
他想辯解可是張開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看著她容顏如冷眼神如劍的望著他。
他一直是那麼相信自己,一直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決定,憑心而論,他的感情被政治婚姻壟斷,寧妃也好龐昭儀也好,全都是鄰國公主或貴族,都是為了楚國的江山,他和她們談不上有愛情,隻是相敬如賓罷了。他對她們是好的,一視同仁,以禮相待。
她是他在遇見玉玲瓏之前唯一心動的女子。
入宮後,他們相處的平淡但是愉悅,她時而柔順卑微、時而張揚桀驁、時而嬌俏可人,不管哪一麵都是那樣沁人心脾,所以才封她為沁妃。
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很多事情一旦浮出水麵所有的恩愛之情轟然碎裂,再也不可能破鏡重圓。
當他發現了她的目的,責問她,為什麼,她說不為什麼,甚至沒有為自己做辯解。
殺了她他於心不忍,但是他不能忘記這些年來被人算計被人陷害的種種過往,他不能相信任何人,父皇對他說過,不必要的仁慈絕不是帝王之道,想在這條路上走好走遠必須摒棄婦人之仁,否則後患無窮,而過往的經驗也充分證明這一點——想到這裏,他握緊了黃袍下的拳頭。終於硬起心腸痛下決心,最後看了她一眼,終於決然轉身。
他毒殺了她。
沁妃死後,他時常會夢到她。
她說她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他,他感到害怕,卻又不能表現出這種害怕,好幾次她在半夜裏驚醒,渾身的冷汗,胸口疼得窒息——如果他知道殺了她會讓自己如此難過如此良心不安,當初會不會放她一條生路?
思及此,身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你怎麼了?”玉玲瓏半夢半醒的看著他,他起身坐著,不發一言的望著她。
溫熱的身體靠的這樣近,他撫摸著她的發絲,垂下臉來吻著她的額頭,低聲說:“沒事。繼續睡吧。”
她又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好像蝶翼一般,無論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都有著美好的弧度。這樣無邪的睡顏,他不忍心打擾。
就算閉上眼還是麵對著一雙淒厲的甚至怨毒的眼。
好吧,他承認,他後悔了,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一次,他不會痛下殺手,也許會放她遠走高飛——所以,他下定決心,如果再遇見這樣的事,他一定換一種態度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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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如地上飄落的枯葉被北風吹的遙遠,楚國迎來又一個冬天。
清晨起身,一片蒼茫白色印入眼簾。
下了一夜的雪,整個大地銀裝素裹,好不妖嬈。
楚桓王原先的一位妃子去年這時候去世,正好明天就是祭日,寧妃等人邀玉玲瓏一起去九靈山祭拜。表麵上是為了表現姐妹情深,其實早就安排了一出好戲。
她們知道,一日不除掉玉玲瓏,皇上一日就不會多看自己一眼。這種事,越快解決越好,絕對不能再拖。
背地裏,斐昭儀道:“這回事萬無一失了?”
龐昭儀笑:“這回要是還不得手,我願就此退出競爭,由你們去爭寵。”
“喲,說得輕巧。”寧妃笑得雍容:“等這回除掉了玉玲瓏,我看你爭不爭?”
龐昭儀咯咯的笑出聲:“除了她,我們勢均力敵,我也沒看出來皇上特別鍾情哪個,誰都有機會不是麼?”
是的,除了玉玲瓏,她們誰都有機會,因為楚桓王沒有愛她們誰多一點,或者——
誰都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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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二,沁妃周年祭,寧妃、龐昭儀、斐昭儀及新入宮的玉玲瓏前往九靈山祭拜,劉梓宣撥了直屬衛隊麒麟衛貼身跟著。
而他本人,則行在隊伍的最前麵。
龐昭儀總覺得事情不妙:“這次皇上也在,會不會有問題?”
“傻瓜,這次和上次船上不一樣,那次是誰也料不到的意外,但是這回一切都計劃的很周密,不會失手的。”斐昭儀安慰她。
“你也知道皇上疑心病重,他誰也不信。”龐昭儀還是有點擔心。
“就算他對每個人都懷疑,他總不見得殺光所有人,所以對每個人懷疑那恰恰就是不懷疑。”寧妃說的精妙。
“但願像你說的那樣。”龐昭儀總覺得心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是緊張還是什麼,不太好的預感。